徐信修握着紫檀木椅的扶手:“杜小姐,有何高见?”
杜兰泽语速略快:“刚才殿下问我,短短一年之内,华瑶为何能称霸一方?我忽然想到了答案。华瑶在民间声望极高,秦州百姓甚至自发地为她送钱运粮,若要铲除她,必须毁坏她的名誉…… ”
徐信修打断了她的话:“这和皇帝有什么关系?”
杜兰泽微微地笑起来,高深莫测道:“华瑶收服了秦三,又杀害了孙志忠,由此可见,我们必须调派一位既不可能被她收服,又不可能被她杀害的将领,以朝廷的名义招降她,她若不肯投降,天下人都会唾弃她。”
徐信修已经猜到了杜兰泽的计策,杜兰泽的笑容更温柔几分:“这位将领,正是司度。华瑶和司度决一死战,殿下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这一条计策很阴险,也很符合方谨的需要。
方谨急着铲除华瑶,但是,方谨能调动的军队分布于沧州、朔州、幽州和京城,眼下边境的时局十分严峻,方谨不想抽调边境三省的兵力,更不想削弱自己在京城的势力。
前些天,邸报上刊登了一篇文章,诬陷华瑶侵占了沧州的四百万石粮草。方谨一看便知,这是东无散播的谣言。
皇帝病重之后,朝政大权落入内阁,邸报的审核权也被方谨独占。自从太后当政,吏部更换了一批邸吏,方谨不能再独断专行,东无乘虚而入,暗藏着重重杀机。
东无倒是和顾川柏想到一块去了,他们都想把沧州的亏空推到华瑶头上,却忽略了边境正处于紧急备战状态。如果沧州的士气大跌,幽州、朔州也会大乱,北方各省岌岌可危,方谨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
方谨怀疑东无暗中勾结了外敌。
如果沧州失守,方谨控制的城池沦陷,东无就能从中获利。他不费一兵一卒,便让方谨受到重创。
方谨不自觉地皱眉:“司度的野心不小,谋略不差,我将他派到秦州,可能是养虎为患。”
“请您放心,”杜兰泽诚意十足,“如果兵部只为司度准备一千兵马,以华瑶为前车之鉴,严禁司度从别处调兵,司度就无法兴风作浪。”
方谨站起身来,缓缓走向杜兰泽:“华瑶拥兵十万,司度率兵一千,他们的兵力相差太远,司度又怎会听命于朝廷?他不可能自寻死路。”
杜兰泽低头,伏跪在地:“司度是皇帝最器重的皇子,皇帝必定会为司度做打算。趁着皇帝还没驾崩,只要让群臣以为皇帝给了司度一个立功的机会,不仅司度不会抱怨,司度的同党也不会反对。”
方谨从容地笑了笑,没再接话。
杜兰泽轻声细语道:“近些年来,司度处心积虑,招纳了许多道士和僧侣。微臣在山海县暂住几日,便察觉当地的寺庙收受了不少香火钱。或许司度已经通过寺庙,发了一笔横财……”
内阁次辅赵文焕插了一句:“反梁复魏的那个案子,就发生在虞州的山海县。这个山海县有些古怪啊,可能是和司度利益相关。”
方谨斜睨他一眼:“你也觉得,本宫应该派遣司度去讨伐华瑶?”
去年冬天,赵文焕极力怂恿皇帝,把华瑶派到岱州去追杀晋明。赵文焕本想让华瑶和晋明两败俱伤,到头来却便宜了华瑶,赵文焕自己也没捞到一点好处。
现在,赵文焕还想证明,他那一套方法行之有效,只是皇帝用错了地方。
赵文焕双手抱拳,恭敬道:“司度和华瑶争斗不休,殿下就能试探出司度的深浅。殿下把司度调出京城,也能防止他在京城惹祸招灾。”
赞同某一条计策,便要考虑到方方面面,赵文焕思索了片刻,又说:“司度在灵安还有一块封地。倘若司度出了什么差错,殿下就褫夺他的封号,收回他的封地。”
杜兰泽附和道:“灵安的商贸发达,兵力薄弱……”
距离杜兰泽十丈之远的庭院内,甩动的鞭子还在噼啪作响,杜兰泽的心跳越来越快,说话也不像之前那般条理分明,语气有些急促:“更何况,远水解不了近渴,从军事上看,司度不是华瑶的对手,更不是您的对手。”
方谨突然又问了她一句:“你对华瑶还有几分敬意?”
杜兰泽猛然抬起头:“华瑶为了彰显仁义,置法理于不顾,草率地废除了秦州二十七城的贱籍制度。长此以往,百姓对法律毫无畏惧之心,贱民不顺服,社稷不稳定,大梁朝必有亡国之祸。”
她双眼都没眨一下:“治国理政,关键在于‘外儒内法’,以孝悌忠义为体统,以严刑峻法为纲领,臣民谨守上下尊卑之本分,百姓才会归顺于皇帝,皇帝才能保全江山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