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雨也想休息。
他才刚开始值班,身子骨就在犯懒。
正所谓“春困、秋乏、冬眠、夏打盹”,人生在世,每一个季节都不该忙碌,每一个清晨都不该早起。
燕雨叹了口气,目光仍然紧紧追随白其姝。
白其姝轻蔑道:“懒货。”
燕雨一下子清醒许多:“你骂谁?!”
白其姝笑而不语。
燕雨愈发警觉起来,拇指扣在剑柄之下,随时准备拔剑出鞘。
他没等来查证的侍卫,只等来了公主的两位侍女。
侍女们听见院外的嘈杂之声,特来一探究竟。
这两位侍女竟然都认识白其姝。她们尊称她为“白小姐”,言辞之间,极为客气。由此可见,公主十分看重这位白小姐。
自从上一次炸毁大坝,燕雨死里逃生,他就在雍城的医馆里养伤,每日吃饭、睡觉、与弟弟斗嘴,其乐无穷。
他旷工旷了许多日,直到今天早晨,他才开始值班,因此他并不认识白其姝,更不清楚白其姝的来历。
侍女直接为白其姝通报了消息。
少顷,那侍女就回来说:“白小姐,公主有令,您可以进院子里歇息,奴婢为您备好了早膳。”
白其姝也没推辞。她撑着伞,跟随侍女踏进正院。
燕雨望着白其姝的背影,担心华瑶被她蒙蔽。
不远处又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那名侍卫回来了。他对燕雨如实禀报道:“我查过了,错不了,刚才那位小姐,确实是殿下的贵客。”
“你怎么才来,”燕雨双手抱剑,埋怨道,“要是村头有人生孩子,派你去村尾找产婆,等你回来,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那侍卫赔笑道:“哥,我叫您一声哥,您且消消气,少数落我两句,把力气用在正事上吧。”
燕雨越发思念他的同胞兄弟齐风。他暗自盘算着,等他面见华瑶,得向她求个恩典,让他尽量和齐风一起干活。
*
雨势渐小,天色初晴,华瑶刚刚泡完澡,俯卧于浴房的软榻之上。轻薄的软巾盖在她的腿上,两位侍女正在为她按摩颈肩。
侍女的手指柔若无骨,轻揉慢捏,伺候得尽心尽力,谨遵奴婢对皇族的侍奉之道。
华瑶筋骨舒畅。她小声问:“白小姐什么时候来的?”
侍女道:“半个时辰前。”
“久等了,”华瑶道,“让她待会儿去花厅见我。”
侍女欲言又止。
华瑶追问:“怎么了?”
侍女禀报道:“白小姐她说,她可以来浴房见您……也可以……为您按摩全身。”
这如何使得?
华瑶自认为是十分随性的人,没想到白其姝比她还要洒脱不羁。她当即穿好了衣裳,赶去花厅与白其姝相见。
白其姝带来了一只木匣,其中装着她的账簿、地契、商号印章。她不肯告诉华瑶她接近皇族的真正目的,却无私地拿出了全部家产。
她和华瑶相识不过短短几天,华瑶觉得她行事怪异,完全不能用常理来推敲。
华瑶问:“白小姐,你这是何意?”
白其姝倒也坦诚:“若非如此,您始终与我有隔阂。”
华瑶又问:“你想要我给你什么?”
白其姝谨慎地反问:“您愿意给我什么?”
华瑶一手按住了白其姝的商号印章:“我能让你的父亲,成为白家的家主。”
提起“父亲”二字,白其姝忍俊不禁。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脸上有笑,目中无笑,那一双眼睛波光粼粼,盈满了华瑶的一举一动。
华瑶忍不住问:“你与你的父亲……不合已久?”
白其姝颇为玩味道:“和您差不多吧。”
华瑶严肃道:“我向来敬重父皇。”
白其姝抬袖掩唇,含笑道:“我押上了全副家当,您还和我打哑谜。哪有您这么坐庄的,横敲一竹竿,人家输得底都不剩了。”
华瑶打开另一本册子:“前些天里,我派人彻查了你在沧州、凉州的行踪。”
白其姝面无异色。
华瑶合上了册子。
白其姝为华瑶倒了一杯茶,碧绿的茶梗在杯中沉浮。
华瑶蓦地记起,她和杜兰泽交心的那一日,也是在茶香缭绕之间,你一言我一语地表明了心迹。
华瑶久久不语,白其姝便问:“您查到了什么呢,难道我不是好人吗?”
茶水蒸腾的热气飘散在窗格间,泛彩的霞光似乎为她的面庞施了一层薄粉。
她全神贯注地凝望着华瑶,只听华瑶说:“两年前,沧州发生了一件蹊跷的事,我要是直接说出来,你会觉得冒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