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坐下的霍晋安亦是沉默的,只听到风吹过树叶草地的沙沙声响,远处传来林外走过的一点人声,隐隐约约的,像是隔着半个世界。
霍晋安也不知自己此刻留坐在这里作甚,就像他不知自己今天为何要来这一趟,他目望着前方的白桦林,听到心里有个声音让他离开,却不能照做。
他今天本没必要来这里,因他根本不会根据虞筝说的话,来判断侄子的婚事,虞筝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深信,他更相信他自己派人所做的深入调查。
他来这里,可能只是想看一看那张相似的脸,听一听那或许相似的声音。
林间光影在风中摇晃闪烁,像将心绪也悄悄摇乱了,霍晋安忽地开口说道:“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从在这个世界见到霍晋安的第一天起,虞筝一直在等霍晋安可能提说这件事,此时终于听他开口,因早有心理准备,并没有惊惶的情绪,就平静地问道:“什么人?”
霍晋安道:“我的一个故人,我在这世上……最恨的人。”
第47章
虞筝暂沉默着,听霍晋安自顾说道:“如果不是调查显示你与她绝无关联,我真要怀疑你和她或许有什么血缘关系,你和她长得太像了,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说世界上应当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可却能有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竟是这样像吗?”虞筝表现出一点惊讶,说着理应符合现在她现在身份和心态的话,衔着好奇问道,“霍先生为什么恨那个人?因为那个人做过危害霍家的事吗?”
霍晋安唇际浮起些许自嘲的淡笑,眸中映着远空中缥缈的几丝薄云。
当虞筝以为霍晋安不会对她这个外人深说往事时,她听霍晋安说道:“我还年少时,曾被那个人欺骗过感情,骗得很彻底,到现在都翻不了身。”
虞筝默默须臾,表现出应当的义愤填膺,附和未婚夫的叔叔道:“欺骗感情,实在是很过分的事,要是我在年少时曾遇上这样的事,我也会恨那个人一辈子的。”
却听霍晋安说道:“我最恨她的,不是这个。”
霍晋安的嗓音淡如林间的微风,“我最恨的,是她死了。”
虞筝微垂着眼帘,听霍晋安淡淡的言语,像是在对她诉说,也像只是在自言自语,多少年岁月的沧桑,已被时间淘澄得像落在水面上的夕阳,在暮色中无声地随波逐流。
“她死了,我心中的所有感情,都没有了去处,像是河流被堵塞,没有归途,也没有出口。”
霍晋安问她:“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处理?”
虞筝低着头道:“如果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我会选择忘记那个人。”她顿了顿,重重地说道:“彻底地忘记。”
眼角余光处,霍晋安唇际似微有笑意,像是在轻嘲她这回答的天真,又像是在自嘲。
“我年轻时,也曾像你这样想,那时年轻……”霍晋安没有再说下去,他修长的手指搭在膝上,夕阳下白皙得看不出血色。
这个世界的霍晋安并没有戴戒指,虞筝在刚来这世界时,就已注意到这件事,过去的那个她早已死了,一切都应随之埋葬,这个世界的霍晋安就是这么做的。
也应当这么做,即使遇见与故人相似的人,那也与已被埋葬的过去,毫不相干。
霍晋安像是分得清过去和现实,所以能坦然地和她说这些话,虞筝道:“总将过去的事记得清楚,心会很重的,崇光定也希望霍先生过得轻松开心些。”
霍晋安没有再和她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忽然问道:“你和崇光,是打算毕业时就结婚吗?”
“是”,虞筝下意识答后,想难道霍晋安肯同意了,嚯然抬起头来,双眸定定地看向霍晋安道,“霍先生是答应了吗?”
根据调查,虞筝和崇光只向他隐瞒了一件事,即虞筝的真正身世、虞筝与沈家的关联,其他并没有什么欺瞒,虞筝与崇光确实是恋情甜蜜的情侣,这段恋情对崇光也有好的影响,崇光为虞筝上进,从前略显跋扈的性情也改了不少。
既然崇光非要和虞筝结婚,那如他所愿也未为不可,既然他现在深爱着虞筝,迫切想和虞筝踏入婚姻的殿堂。
也许将来会遭遇七年之痒,会有婚变,会成一段兰因絮果,但那也是侄子自己的事,谁人能一生完全顺遂如愿,做叔叔的,并不能永为他遮风挡雨,人生路上的事,好与坏,喜与痛,崇光将来得全力担着,并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