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女人,从第一次到霍家来,她就很奇怪,后来的表现、今天的表现,都很奇怪,而最奇怪的是,他竟没有将这个奇怪的她撵得远远的,他竟想探究她奇怪的缘由。
自从双腿无法行走之后,霍晋安的心死水一般,对任何人和事都提不起半点兴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心中搅起波澜,令他有关注和探究的欲|望。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霍晋安又一次问道,“你是恨我吗?为什么?”
她仍是手遮在眼前,看也不看他,只嗓音懒懒地反问道:“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如果我说是,你要如何?立刻将周管家唤来,将我赶走,永远不许我再进霍家大门吗?”
不待他答,她就已说道:“你不会这样做。”
他是很有可能不会,因他可能克制不住对她关注和探究的欲|望,他应想进一步探询她为何恨他,进一步探究她这个奇怪的女人。
他对她感兴趣,他也不知为何,但他就是对她有种特别的关注,对这世上其他人,从来都没有过的。
可她这样笃定的语气,让霍晋安心中升起不悦,在他完全看不透她时,她却看也不看他,就能清清楚楚地看透他的心,这使得霍晋安心里浮起恼怒与不安,冷硬地说道:“我会!”
霍晋安道:“若你恨我,我当然会将你赶走,我怎会让自己置身在危险中?!”
“你不会那样做”,她仍是这样说,嗓音淡淡地道,“如果你会那样做,今天就不会同意和我独处,这些时日下来,你对我已经没有戒心了。”
未等他接着反驳,她就已低低道:“傻瓜。”
霍晋安脸色更冷,“你不可这样说我!”
她却还在骂,骂得更加光明正大,“混账东西。”
霍晋安莫名挨骂,心中愤懑,就要发作时,却见她遮在眼前的那只手下面,似乎有点亮晶晶的。
透过她手指间微微张开的指缝,她乌漆的睫毛在日光下似有晶莹的湿意,她是……要哭吗?
霍晋安愣在当场,欲要细看时,她手下的眼睛眨了眨,乌睫一瞬,那晶莹的光亮又像不见了,好像是融化在了日光中,又好像本就不存在,是他看错了。
霍晋安原是要冷声斥责她对他的无礼,可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那晶莹的湿意,凝冰般将他的话都冻住了。
她也没有继续骂他,也似乎是不想再搭理他,安静地躺在阳光下的草地上,一点动静也没有,渐渐,似是就躺在那里睡着了。
他当然不是“混账东西”,可对她说的“傻瓜”,霍晋安心里却无法反驳。
就算此前的事不提,在不久前她冒犯地抱他起来时,他就该呼喊远处的周管家等人,明明他曾遭遇绑架案并因此至今无法站立,他该对每个人都怀有戒心,尤其是这个言行古怪无礼的奇怪女人,可他……真就像傻瓜一样。
霍晋安抿唇看着草地上的女人,想他应该将周管家等喊过来,他该回到轮椅上回到自己房间里,可最终,却是后仰着躺在了草地上,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他想得再多,也不及身体本能的念头,他并不排斥在她身边。
她原来没有睡着,在他躺下不久后,忽地回答了他先前的问题,“你的感觉很对,我是恨你”,还多加了一句,“我来到你身边,就是为了杀了你。”
霍晋安“嗯”了一声,静了片刻,又问:“为什么不动手?现在不算是好机会吗?周围没有人,我站不起来,也跑不了。”
她安静须臾,说的理由很正经,“我不杀小孩,等你长大些再杀。”
霍晋安唇际不由微弯,他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只知这是自己出事后第一次微弯了弯唇角,莫名其妙的,在一个奇怪的女人说要杀他时,他的心却像被阳光照得敞亮,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浑身都被晒得温暖,他像她那样闭上了眼睛,在温柔的和风中。
这日,周管家等人在远处探头探脑了许久,起初是担心,后来又茫然,茫然中又忍不住透着几分欢喜。
虽然这个叫虞筝的女老师,言行有些可疑,但偏就对少爷像是很有办法。自从出事后,少爷没有再出门过,要不是这个虞老师,少爷还不知要将自己关在房里多久。
在接下来的时光里,周管家又更多地见识这位虞老师的影响力,似因为她的存在,少爷心中的阴影祛除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