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妄图开启枯骨生死阵之人在仙山内部,且这人修为地位不低。两年前,他一刀劈死那幕后之人的分身,分身消逝,本体至少需要闭关修养三到五年才可恢复,所以,从这两年里闭关的长老中,大概率可以挖出些有用信息。
是夜。
褚苏坐于书案前,毛笔蘸了墨,在洁白宣纸上写下三个名字——
长奚、怀柔……
写到最后一个名字时,笔尖顿了顿,直到一滴墨滴落,晕染开,他才重新下笔。
衡清。
这三人是他多方打听,最有可能开阵的嫌疑人。
夜半风急,吹在窗面上,发出阵类似鬼魂嘶吼的声音,刺耳又凄厉。
褚苏搁笔,单手撑住下颚,垂目盯着宣纸上的名字。
蕴灵仙山的长老大多是活了几百年的老东西,背景经历已不可考,所以他三人可能出于什么目的,有什么谋划,都不清楚。
在不知道动机的情况下,这三人的嫌疑本应是一致的。
本应是一致的。
只是……
褚苏右手移动到衡清名字边,曲起食指,轻点着桌面。
狐面男知道他身上有隗尤,也知道他插手了蛊雕一事,那说明这两件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并不是意外,极有可能是那人为了试探他故意为之。
让他牵扯到这些事当中,最方便、最好调动他的身份便是师尊。
说起来,当初仙比衡清越过姜凛叶听澜把他收作徒弟时他便觉得奇怪,可若把这个行为与他如今的猜想结合在一起,一切就都合理了。
但衡清性子寡淡稳重,与当初在紫藤山见到的狐面男相去甚远,无论如何都难以在主观上将这两人联系到一起。
褚苏吸了口气,捏着宣纸一角放到了烛火上。
洁白的纸张被火苗点燃,很快变得黢黑,化为灰烬。
总归还有至少一年时间,他可以慢慢调查。
忙活两日,转眼到了春节当天。
雪下得很大,褚苏披着花袍子,推门出去。
仙山早已被皑皑白雪覆盖,少了活泼好动的学子,整座蕴灵山就像与世隔绝一般,静谧得有些过分。
当然,跟他一样,过年依旧留在仙山的人也有不少,不过这些人大多是修炼已久,在尘世已然没了牵挂的。
在仙山修炼的人到最后无非两种选择,一是一辈子留在仙山寻求指定的道,一是拜别师门寻求自己的道。
褚苏伸手,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手心。
很快又融化。
他少见地开始思考起未来。
如今,他体内魔气炼化完成,最初来仙山的目的已经达到,处理完枯骨生死阵一事之后,他要怎么选择?
是留在仙山,还是拜别师门?
他忽然想起在不义谷的那段日子。
短暂却美好。
那时候他想,若是姜策玉愿意,就与他当一对自在逍遥的道侣。
姜策玉他会怎么想呢?
心中有许多不确定,但想到姜策玉,这些杂念似乎又像手心的雪花一般消融。
是啊,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他有可以选择的方向,而这方向清晰无比。
若是姜策玉想留下,他便跟他一起留下,若是他想下山,他便跟他一起下山。
半空忽然炸开一朵烟花。
天色还没黑,烟花颜色并不明显,不过这声音却是打破了仙山的沉静死寂,给这冷清年添了丝热闹。
褚苏笑了笑,打了个响指。
一抹火光从指尖升腾,与空中焰火交汇。
“砰——”
火光炸开,是耀眼的红。
旧岁已去,新年将来。
*
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个人过着,总是分不清日月晨昏,这天夜里,褚苏正睡着,忽地感到身侧床铺塌陷下去,接着,便被一个还带着凉意的怀抱包裹。
纵然意识模糊,但闻着这人身上熟悉的皂角香气,便知道是谁了。
褚苏转身与他相拥,嗓音还带着些睡意朦胧:“怎么大半夜的回来?”
“我太想你了,”姜策玉亲了亲他发顶,“跟着家里人拜访完亲朋好友就马不停蹄赶回来了。”
褚苏把脑袋往姜策玉颈窝蹭了蹭:“肯定好累,快睡吧。”
姜策玉伸手托住褚苏下颚,在他唇边印下个吻,而后抱紧他:“嗯。”
床很小,睡两个个子都挺高身材都挺好的大男人理论上非常挤非常不舒服,但两人都睡的很死,直到巳时还没醒。
姜策玉是因为连夜赶路太累,褚苏则是因为闻着姜策玉的味道很安心。
褚苏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在感觉到自己腿上坚硬的触感时先是皱了皱眉,又晕片刻,猛地惊醒。
他动了动身子,不可置信地盯着身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