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我看看其它三个备选是啥……这个不行,太普通了,我在役那时候国外就都穿这种拼色的。这个……哎,个人比赛就不用加‘番茄炒蛋’了吧,我知道你是想做火焰的元素,但是放在这个黑底上吧,总让我想到烧鸡,不知道为什么。”
徐若澄猛然把咖啡杯盖子一掀,非常无所谓风度地往嘴里猛灌一口,冰块撞击着牙齿的感觉从上颚直闯到天灵盖。
“行了,就这套,我给拍板了!我跟你说,不信你把效果图发给莹莹让她自己选,她肯定也选这个。别说什么老气不老气的,我以前比赛的时候就喜欢这种,就这种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最爽了。”
“……”无言以对的小严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硬着头皮在老板雷区蹦迪:“我倒觉得澄姐你穿这个会很绝。”
“真的?”
“不瞒老板说,我这个……这个设计的灵感吧,就是当年做您的铁粉的时候就有的。我……我当时做了个简易版的参加学校的比赛,还拿奖了来着。”
咖啡的苦香在小小的工作室里猛然弥散开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徐若澄忽然挑起眉毛:
“那本老板也定一件,到时候穿去拍写真。我就等着你的成品了啊。”
“好,好好好好好。”
徐若澄喜欢忙碌,因为忙碌的生活大部分时候都是常态化的。按下葫芦起了瓢的热闹某种意义上也是快乐的,有时候备考不理想但体操服又爆了个大单,有时候谈生意气得要命可出了门成绩还挺理想,再跟老爸来个骑行,或者故意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去给妹妹开个家长会,总之只要你一只手里抓的事儿够多,那一大把的头绪里边总有一两根能给你来点儿正反馈的。偶然可以在足够多次的尝试和努力之中兑现成必然。
但每当她穿梭在各色各样的生活场景中,以为自己彻底“正常”了的时候,总有一些瞬间告诉她,其实发生过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消失。
发生过的遗憾,曾经存在的不幸,默默饮下的痛楚,就像附着在骨骼之上的尖刺,某一时刻就会向神经末梢发起突击。有一阵子她无比羡慕学校的其它新生,同样是站在人生新的起点上,他们的崭新如此名副其实,可自己的“向前看”却是如此刻意,即使费了那么大力气建起了防护墙,还是时不时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可能是一件体操服,可能是一段熟悉的音乐,一场比赛的结果,甚至可能只是一阵干燥些的风,一片落到肩头的枯叶,都是打开那些回忆的开关。
……没有关系。
运动员时期的“玻璃人”徐若澄学会了与伤病共存。而后来的徐若澄学会了与回忆共存。
既然不能忘记,那么就一遍遍地带着泪诉说,一遍遍地带着笑拥抱,一遍遍地放任暗如潮水的回忆把呼吸淹没,再一遍遍地浮出水面,让清晨阳光落进瞳孔。她会一遍遍这样活着,一遍遍让过去那些破碎的、散落的慢慢拼凑,成为一个遍体鳞伤却更加完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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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晏几道《鹧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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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承认澄子是最惨的……
第400章 番外五[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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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小棠一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7月26日,赛台训练的日子。
是的,那天她在去往训练馆的大巴上小憩了一会儿,作为队里的中坚主力,要打满四项的,赛前的高强度训练总是能把人的睡眠质量变得异常的好。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在身边的初初姐用疑惑的大嗓门问出:“你怎么哭啦?我没看错吧?”的时候确定真的发生了这种逆时空穿梭的奇事。大嗓门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毕竟车上还能静下来合眼休息的也就她俩,剩下两个17岁一个16岁的小姑娘都是正襟危坐的严肃——东京那时坐在同一辆车上说说笑笑的六个人,也就剩她俩了。
当时打团体的四个人,一个也没走完这短短的三年。小雅姐和静静姐兢兢业业,帮各自省队最后打完了大运会,功成身退。静静姐还临时加了第二跳拿了块跳马金牌。那时年纪最小的江满星是去年亚运会的全能、高低杠、平衡木三项金牌得主,亚运“四金王”,加上前两年参加世锦奥运拿下的大赛成绩,即使在冬训中遇到二次发育的难关而早早悄然退离这次奥运选拔的炙热,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早晚要有这一关的,反正早都够本了。”宁姐在全运赛台又伤了一次之后就顺利成章地退役,现在已经读研,并且也来到了巴黎——以解说员的身份。为此任小棠暗暗遗憾了两年多,可现在想来,倒觉得其实那样未尝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