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关系，梁祝化蝶，虽然是个挣扎的悲剧，但最后也还是有浪漫的结尾。这样的演绎也是贴合的对吧？尽管场内没有观众，闻知雅还是挥着手转了一圈，这是她从小想象中最浪漫的场景。
“怎么样陈导？”
“好，太好了。每个动作都很好，舞蹈也很好。”
虽然陈导一直对自己都是难得的“鼓励式教育”，但听得出来，今天这几句夸奖基本没掺什么敷衍的东西。闻知雅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这个音乐当年是她自己做主选的，这个冬训本该换，也是她坚持才没换，也不介意队里的小朋友们把秋宁姐从哥哥那儿听来的糗事到处风传：她小时候在幼儿园听了个梁山伯祝英台的故事，就水淹七军地哭了一下午，把两个老师都给闹麻了。
嘿，这有什么的？人有时候不就需要点不管不顾的浪漫。要都像陈导说的那样，算计得那么精准，那斯图加特回去就闹上疫情了，我上哪儿命名下法去？又上哪儿去拿这块团体金牌呢。
“刚才闻知雅的自由操得分是13.300。现在插播的是英国队和俄罗斯队最后的两个跳马。俄罗斯选手，选择的是难度6.0的‘苏杏跳’，质量比较粗糙，但最后敢于冲难度还是值得表扬。那么她们最终的得分就是170.3分，这个分数今天应该是会超过美国队的。美国队现在是还差最后一套自由操，分数没有到154啊，那我们知道在现行规则下自由操突破14分是比较困难的，资格赛只有四名选手的成绩在14分以上，只有我们华国队简秋宁的分数达到了15分。”
惯例如此，最后一轮官方转播镜头会在自由操和跳马两个场地摇曳不定，不放过任何可能会诞生奖牌或金牌的时机。童桐说得那叫一个应接不暇，总算在简秋宁最后上场，镜头由远及近停在了她脸前时才暂且歇下来。
美国选手第一次出分只有13.3，她递交了申诉，仲裁还需要时间。童桐转过脸，用目光暗示安静了挺久的苏杏可以说两句。
说两句吗？那就说两句吧。
苏杏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话筒正对嘴唇，掐准简秋宁亮相的瞬间开口。
“好，现在我们将要看到的是简秋宁的表演。她现在——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形势呢，只要她发挥出自己的最强项的实力，展现自己的风采，自己的——王者风范。就够了！”
那是08年女团决赛她最后一个上自由操时嘉宾的解说词，嘉宾是华国女队的第一位奥运冠军，84年奥运的高低杠金牌得主，面对演播室的各种设备没有那么自如，也可能是太激动了吧，简简单单几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现在时代不同了，即使她是第一次做演说嘉宾，也不会对镜头和话筒太陌生。而激动吗？早就算出来了，简秋宁这套拿个12分团体都能夺冠，就像她当年最后一个上场时，观众席上“华国女队，创造历史”的横幅已经都纷纷挂出来了。差不多比完平衡木，结果心知肚明了，激动到现在也该消化得差不多。
苏杏只是把这段话听得太滚瓜烂熟了，所以说出来，不自觉地就是那个节奏和停顿。
“立转1440开场。第一个技巧串，快速后空翻，后团两周540旋，前团，站住。”
那年奥运结束后，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太多遍团体决赛的视频。看自己信心满满地一昂头合上音符然后摆手起跑，就像现在的秋宁一样，她眼神坚毅，起跑干脆利落，一看就很有信心、很有把握。
“第二串，后直转体540，间接连接阿拉伯前团两周，再接鹿跳，动力很棒！”
看自己在所有人的欢呼中一串又一串完美地完成动作，腾空高飘，落地扎实。就像现在的秋宁一样，每一串都落在了所有人期待的地方，每一串的完成都让台上台下所有人的情绪更趋高涨。
“高举腿立转720，直接接一个依柳辛转体，两个转体的动作连接难度价值很高，是成套中重要的一环。”
现在规则变了，当时自己那个成套有五串技巧，苏杏原速看了一遍又一遍，把前辈的“站”听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那是她最后的辉煌时刻，是她最后一次让自己满意也让所有人满意的顶峰。然后她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是一路向下滚落的，跳马决赛失误，自由操决赛失误，受伤，发育，能力不断下滑，教练们之间开始无休无止地暗流涌动，华国女队的团体失去了第一梯队的位置，跳马和自由操两个弱项也越来越不行。窒息的感觉重新涌上心头，她伸手紧紧抓住前襟，又陷入了沉默：里约的金牌之后，女队这个周期的走势多么像当年啊，她还以为所有的坠落都会是必然的循环，是谁也逃不脱的命运的循环，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