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蓝有些心虚,顾左右而言他,“我才不是什么蓝小娘子,我有名字……”
海珠最了解她,哪还不明白,当即向许活恭敬地道歉:“阿蓝不是有意的,她可能是以为又有人来村子找我们,害怕了,才会这样的。”
许活不露声色,打听道:“我看村口立着长坪村的石碑,你们都是长坪村的人?为何村子像是打砸过?”
海珠面上浮现愤恨之色,不远处其他人也都悲愤难言。
许活若有所思,愈发温文尔雅,暂停追问,才想起来似的,对海珠道:“差点儿忘了,还没为……”
她卡顿一下,“不知该如何称呼。”
海珠连忙道:“贵人叫她阿蓝就行。”
“还没为阿蓝松绑。”许活提醒,又递药过去,“我的人伤了阿蓝,理应为她治伤,海娘子一定要收下。”
海珠迟疑片刻,才接过来,向她道谢,然后赶紧为阿蓝松绑,又借着光给她上药。
茅草房里飘出些许糊味儿。
“粥烧干了。”
一个护卫赶紧进去处理。
人群中有人嗅了嗅味道,吞咽着口水嘀咕:“这得多稠的粥啊,还能烧干……”
话音落下,她们中响起一阵接着一阵的响亮的咕噜咕噜声。
许活立即吩咐护卫:“咱们的粮食还剩多少?留下明日的吃食,剩下分给老乡们。”
护卫二话不说,便去马上取粮袋。
边民们渴望的目光跟着护卫们,又去瞧海珠。
海珠想要,又不敢要,怕白来的东西有麻烦。
许活神情温和,刻意透露道:“我们方家的姑爷乃是仁县的新县令,不日便要前来赴任,我们也是奔着姑爷才来云州看看是否有生意可做,初来乍到,对云州颇有不熟悉,海娘子不妨多与我们说说,这些吃的就当是谢礼。”
海珠等人一听到“新县令”,皆是满脸震惊,且更加畏惧地望着许活。
他们见识不多,若不然,便该对许活的话有所怀疑,一来民间不可能配备这样的精英护卫;二来,他们手中的横刀皆是精钢打造,乃是本朝最好的工艺;三来,本朝明令限制民间马的高度和品种,许活等人骑的马,除了军中,只有王公贵族可以使用。
而在这样的小地方,县令便是天大的官,县令的亲戚,也是足够贫民百姓畏惧的“老爷”。
许活故作不解,“你们不知道有新县令吗?京城委派下来的。”
海珠反应快,面上露出惊喜,“新县令?!啥时候的事儿?”
紧接着,她又怕希望落空似的,小心翼翼地问:“新县令大人能为我们做主吗?”
其他村民闻言,也都希冀地看着许活。
“你们有冤屈?”许活随即邀请道,“不如进去慢慢说。”
海珠已经至绝境,有一根救命稻草出现,不管能不能成功,都迫不及待地抓住,立即答应。
这时,护卫将半布袋米提过来,走到村民们面前,送给他们。
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妇人接过米袋,如获至宝,怕人抢一般紧紧抱着。
其他人哗啦啦全都跪下,频频磕头,一个劲儿地道谢,还有人哭出了声。
只不过是半袋米,他们便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恩赐似的。
许活眼神复杂。
海珠哽咽解释:“去年冬天,冻死饿死了许多人,我们的孩子,很久没吃到粮食了……”
“那怎么活?”
“硬熬,熬过冬天,就能挖野菜了……”
许活心情有些沉重,催促道:“那快带回去煮吧。”
海珠叫其他人先回去,她留下说话。
阿蓝不走,也要留下。
海珠赶不走她,便只能由着她。
其他村民带着米,喜气洋洋地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许活奇怪地问:“为何弃村子不住?你们住在哪儿?”
海珠没说具体的位置,只道:“住在山洞里。”
她们说着话,走进茅草房,阿蓝本来跟在海珠身后,忽然蹿出去。
“阿蓝!”
海珠生气地喊她。
阿蓝捡起地上的半只烤鸭腿儿,脏兮兮的手在鸭腿上扫了扫,便回身献宝似的递给海珠,“阿嫂,有肉!”
肉掉在地上,她手也脏兮兮的,怎么能吃?
可若是食不果腹,怕是混着泥土,也是人间至味。
许活扯下腰间的水袋,道:“有水。”
阿蓝才想起她来,小心地瞧着她的神色,发现她没有丝毫嫌弃,才接过来冲洗鸭腿。
她洗干净递给海珠,海珠推拒,教她自己吃,阿蓝坚持要她吃。
许活便又切了一块儿肉,和一碗粥,一并拿给海珠。
海珠饿极了,努力控制着,端起碗后也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吞咽,几乎没有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