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话像是误伤,但就算是误伤,做父亲的也应该有所表示。晏南镜也没有听说齐侯对他有半点关怀。
她望见他眼底里的寂寥,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把之前那话挽回些,她忍不住看向杨之简,“那君侯如此表态……”
“怕是不妙。”杨之简答道。
“君侯和长公子并不是普通父子,君侯在外对长公子的一言一行,都举足轻重。”
“我已经料到有今日了。”
齐昀摇摇头,笑了笑。
晏南镜坐在那儿,正要开口,又听他道,“不过即使如此,我也未曾后悔过。”
她一愣,齐昀继续笑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十全十美,都想要,倒头来会变成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也早已经料到了。”
晏南镜心下五味杂陈,“你……”
“你活该。”
齐昀也不生气,只是笑着幽幽叹息,然后点头,“的确是我活该,不过我并不后悔。”
绵软的语调里,还是一样的强直。
“我已经有我想要的,至于别的,虽然可惜,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晏南镜唇齿微张,最后扭头过去,“那你就自己慢慢承担着后果吧。”
“到时候可能不少人会弃你而去,落井下石之人亦不会少。”
她说着,见着齐昀坐在那儿,再抬头看,杨之简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偌大的堂内就剩下他们两个。连着外面的那些家仆也一并不见了。
“我知道,他们让你来,而不是亲自来。我就已经知道他们现如今已经在观望了。”
他什么都知道,但什么也都在他的预料里。
晏南镜望着他,“你后悔了吗?”
齐昀回望过去,浅笑反问,“知善觉得呢?”
她皱了皱眉,“我是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想什么的。”
所有可以放在男人身上的一切,在齐昀这总要多出许多意外,似乎男人的那套,在他身上并不适用。
“这世上哪里来那么多的十全十美,能有一二如愿就已经是相当不错了。至于其余的,我既然已经料到了,那么也没有什么好感叹的。”
晏南镜蹙眉听着,“你这心胸还真是不得了。我看就算是那些纵情山水的名士都比不上你。”
“知善谬赞了,其实我也不是知善说的那样。”
他说着摇摇头。
突然她紧紧的盯着他,眉头皱着,他拿了个橘子来。淮北种不了柑橘,就算把橘树一移过来,结出来的只是苦味的枳。这些柑橘是从淮南一路送过来的,路途遥远,表皮上略有些发皱,但是内里是好的。
“我身边的人其实也不少,平日里吵闹的厉害。少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齐昀说着,已经将柑橘的外皮给剥了下来,橘皮放在一旁,晒干之后可以入药。这是当年看她在荆州学的。
“你——”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该不会是想要借着这事,正好让那些忠心不够的人离开吧?”
四周簇拥的人多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内里一定会有居心叵测,借机利己的。上位者不在乎臣僚们有自己的私心,只在乎能不能为己所用。
但是这样对他也有不利的地方,毕竟现如今他还没有坐到那个位置上。人太多了,心思各异,不仅没有益处,反而可能会招致祸患。借事去了一批,也是好事。
齐昀听后,眼里颇有些意外,随后他低头清理了下橘子瓣上的白丝络,“知善聪慧。”
晏南镜满脸的恍然大悟,她就说,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门心思的全都为了那点情情爱爱,还是有自己的用意在里头。
她正要说什么,齐昀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她,“但是父亲的确已经放弃我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言语淡淡的,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事。晏南镜忍不住抬头看他,他神色温和,一如最初见他的时候。
这是事实,就算是她也没办法反驳。
她低头把橘子掰开,塞到一瓣到嘴里,抬头望了他一眼,“我说你无事做这个干什么?”
“其实那个位置也不一定是我的,我只是占了个长子的便宜罢了。虽然说立长子,但是父亲只会立贤,至于长子不长子,倒是没有那么重要。”
他抓住了她的破绽,言语越发的温婉。
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是强硬,除非逼到了绝境,否则便是一头撞上,两败俱伤。
嘴里的橘子熟透了,滋味甘甜,但是她却没心思去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