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镜拿起漆卮饮了一口热水,嗯了一声。阿元闻言神色有些怅然,“虽然说事非得己,但……”
她说不下去了,还是叹口气。
长公子的性情对下面人来说,威压十足。但是对女郎,她看得清楚,那发亮的双眼骗不了人。
“现在这么做也是为我自己好。即使他触怒了齐侯,但是时日一长,就会后悔了。男人是不会一门心思全都在儿女情长上。就算一日上头了这样。后面他就会后悔自己当日的鲁莽,明明只要娶个女子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变成不能挽回的境地。”
“到哪时候他就会怪自己的愚蠢,还会怪那个女子。所有的梦牵魂绕全都成了怨恨和责怪。”
漆卮里的热水的温度透到了她的掌心里。
“女郎”
阿元嗫嚅着开口。“事情不一定会这样吧?”
“那阿元说说看我哪里说错了?”
阿元当然说不出来,平常人家,妇人洒扫不小心摔破了个陶罐,都要被家里的男人骂一顿,这牵扯到前程的。阿元也没有那个底气说齐昀就能抵挡住一切万难,还能甘之如饴。
她又不是那种年岁轻轻的少女,还信男人那套天长地久。
阿元最后摇了摇头,“女郎,”
“女郎就是太清醒了。”
太过清醒,能马上看到结局,从而快刀斩乱麻结束。
她看着真的心痛。
那是她看大的女郎,如果不是身份如此,也不必受这个罪。
“人在世上,清醒点更好。”
她看见阿元眼底的忧愁,笑了笑。她并不觉得这个是多大的事。她早已经预料到两人的结局,只是早来晚来的区别罢了。
“阿元收拾一下行囊。”
阿元一惊,见着她站起来,“我们该走了。阿兄应该也是一样。”
阿元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立即就去忙活。
毕竟长公子都已经要和许将军的女儿结亲了,他们留在这儿的确是不像样。
杨之简之前就有宅邸在外面,只是一直没去住而已。那里家仆婢女都配了的,只要人过去就可以住下。
她当初来邺城的时候,除了自己这个人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东西。现在要走了,倒是一大堆的麻烦。
来了北面一年,留在邺城可能有半年。但是各种置办的器物衣裳不少。
这些都是齐昀让人给她做的,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上好的锦帛绢缯。另外还有好些首饰。邺城贵女有的,齐昀全都给她置办,甚至其中好些比那些贵女所用的更细致。
“女郎,这……”阿元只得去看晏南镜。问一问她的意思,
“随便带着几件衣物就好,至于其他的都不要动。”
阿元颔首。
阿元很快收拾好,晏南镜让人准备了辎车。坐在辎车上,晏南镜见到阿元几次欲言又止,“阿元想要说什么就说吧。”
“我们这么一走了之,长公子那儿会不会觉得我们没有礼数。”
晏南镜忍不住笑出声,“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这个。说不定他会觉得我们识时务,给他少添了个麻烦呢?”
“毕竟我如果还不识时务的住在那儿,那才是让他难办。自己知趣,赶紧走了。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对彼此都好。”
阿元听后,垂头下来。唇角往下搭着。
她看到了,“阿元怎么了?”
“我就是伤心,女郎不该有这么一遭的。”
“女郎什么事也没做啊,怎么就——”
阿元说不下去了,满是纹路的眼角上已经漫出了泪。
“我本来就料到这种结果了。毕竟他是君侯之子,我也没什么显赫出身。怎么看都不行。在一起的时候高兴快活就行。到了他父亲要给他娶妻,也就到一拍两散的时候了。我原本以为,还有小半年,没料到竟然这么快。”
晏南镜靠在那儿,“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了。”
她见到阿元依然满脸悲怆的望着她,越发的无奈了,“真的没事,我虽然有点伤心。但原本就在预料中的,所以伤心的也很有限。”
阿元上下打量她,除却最开始之外,阿元现如今没有看见她有半点失落,强颜欢笑也是没有的。
“女郎就这么走了,长公子回来之后,怕也是会来找的。”
“他不会。”
晏南镜闭眼,轻轻的揉按鼻梁山根底部的晴明穴。
“男人以功名立于世,儿女私情和这个相比,根本不值一提。那些白身的文士都这样,更别说他这种王侯之家出身的了。孰轻孰重,他分得清。我现在走,总比到时候他翻脸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