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并不是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也不是沙场里的金戈铁马。也无人教过他这些。
他对此几乎一筹莫展。
到了此刻,他只能将自己的所求再次全都剖开放在她的面前,来求得她的垂怜。
此事所有的颜面都已经顾不上了。话既然已经说出口,那就干脆说到底。
屏风那边长久的沉默下来,齐昀在这一片的缄默里焦躁难安。
“我累了。”过了好久,屏风那边终于传来她的声音。
齐昀有些失望,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道,“那知善好好休息,庖厨下我已经令人准备了稻羹,先用一点再睡。要不然会饿得腹痛,脾胃受不住。”
她轻轻嗯了一声。齐昀转身,打算离开。
“你也要好好歇息。”屏风后突然传来她的嗓音。
“昨晚我睁不开眼,但是我也知道是你把我给救出来的。你没有被烫伤吧?”
齐昀咽喉滚动,眼眸酸涩,“燎到了。不过运气还好,只是被燎到了小块。不去管它,自己也会好的。”
“还没上药?”晏南镜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量。
齐昀摇头,“忙乱了一宿,有好多事需要我去定夺,没有空闲上药。何况——”
她忍不住跟上他的话语,“何况什么?”
“何况我也习惯了,分得清楚重伤还是小伤,这点伤势,不去管它,只要不沾水。过段时日,水泡破了也就好了。”
晏南镜咬紧牙关,深深吸口气,“你去找我之前身边的婢女,说让她们把紫云膏拿出来。”
齐昀被她使唤,喜笑颜开,当即就去了。不多时他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一只漆盒。
晏南镜让他过来,可是这刻齐昀却迟疑起来,“这不妥当,我把紫云膏放这里。先行一步。”
晏南镜直接被他这话气的翻身而起,径直绕出了屏风。
见着齐昀满脸惊讶的望着她,晏南镜没好气的直接抓过他的手腕,就往屏风内拉。
她拉了两下,没有拉动。回头去看,见着他脸上有些绯红,见她看过来,齐昀转头过去,“这样不好。如果有人看见了,那恐怕会有流言蜚语。”
明明刚才见到她倒地的时候,还过来搀扶,现如今还担心什么流言。
“你觉得我们两人的流言蜚语还少?”晏南镜反问,“何况就我们两人,若是真的有人进来,那也是你的部将。难道他们还会长舌到处乱说话吗?”
这话说得有几分不客气,齐昀急忙抬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慌乱里,脚下也没有方才那么有力道,她一拉,就拉动了。
“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让他在卧榻上坐下。
驿站的卧房只能说勉强遮风挡雨,最好的屋舍都是留给达官贵人,但是昨夜最好的两间也被烧掉了小半。只能让她在这里将就一下。
她把漆盒打开,驱出内里的小陶罐,陶罐小小的一只,上面用麻布密封着。
“哪里被火燎到了?”
“有好几处地方。”齐昀低声道。
晏南镜示意他露出伤处,齐昀迟疑了下,提起袖口,小臂那儿露出个好大的水泡。水泡晶亮,显然已经起了一段时辰了。
“不觉得痛吗?”晏南镜说着,挖出一指头的紫云膏涂抹在他的伤处。
齐昀颔首,“如何不痛?只是还有更紧要的事处置,小伤也只能先放在一旁。”
他说完顿顿,飞快的暼了她一眼,“更何况,我也早习惯了。”
“习惯了?”晏南镜把药膏涂抹上去,听到他这么说,满脸愕然的望向他。
齐昀颔首,“我十岁跟随父亲入大营,知善以为我在大营里还能娇生惯养么?父亲很忙,没有那么多精力来照看我,而且他也有意让我历练。所以有个摔打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那些老将身边的亲兵教我武艺,都是沙场上杀人见血的本领,练起来受伤也很常见。大营里受伤,不兴嚎啕大哭,哭了不但不会有人安抚,反而还会被嘲讽。”
“时日一久,我也觉得没有什么。等到上了沙场之后。只要不是伤及性命的伤势,那就不是大事。”
晏南镜听了忍不住吸了口气,“没听过就算是小伤,若是伤势加重了,也会要人命吗?”
齐昀愣了愣,颔首,“我听说过。”
晏南镜看他,只听他说,“我听说过有伤兵,伤势加重,连带着整个肢体溃烂,最后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