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不快乐,和心上人做这些我曾经日思夜想的事情,再快乐不过了。
这也的确是我想要的,但……那是曾经的我想要的,现在终究是晚了一步。
如果这样的日子是在我未在众目睽睽之下入魔之前,这些乱七八糟的忧虑或许就没有了。
可是……
可是。
尹问崖偶尔会有离开的时候,说是去给我找药。
但离开前,他会从储物袋里拿出干净的衣服,用水球术给我清理身体,又仔仔细细地帮我穿上衣服,系好每一根衣带,才站起身,摸摸我的脑袋,说:“等我回来。”
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在他即将踏出光球术的光照范围时,周身的景物有一瞬间的波动变化。
是结界。
结界隔绝外界探知,除了主人能自由出入之外,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其实他不用这样,我根本不会走。
我觉得比起我,尹问崖才是有心魔的那个。
我和他,都很清楚现在的情况。
再这样下去,好不了。
除了身体上的欢愉,我们根本没有办法交心。
和他聊天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
我和他都尽量避免聊到外界的话题,不能聊师父,不能聊景山千洞的日子,不能提到玄清宗,也不能提及任何一切可能会让他觉得我想要离开他的话题。
很脆弱。
很辛苦。
我不说话,或是不回应的时候,他很害怕我是死掉了,或者是不想理他了,这两者于他而言其实没有本质区别。
但有时候我只是太累了。
我也不敢明说我太累了,我怕他会觉得我对这段关系厌倦了。
尹问崖并不知道我有多爱他。
尽管我反复强调,多次说明。
我说:“尹问崖,我好喜欢你,喜欢你的声音,你的味道,你的笑容,你的身体。”
其实并不只这些,了解他之后,我还喜欢他的端庄,他的温柔,他的热情开朗,偶尔对我撒娇扮委屈也很可爱。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露出像以前那样灿烂的笑容。
但他笑完之后,眼眸就像烟火燃尽后的天空,只剩冷却之后的寂静。
我问他在想什么。
他说:“是我引诱了你。”
我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正要细想,他又翻身压上来,缠着我,一遍又一遍,好像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
有时候,我能察觉到他也很疲惫。
他的梦魇好像很可怕。
他总是没睡多久,就会立刻清醒过来,然后把滚到墙边的我捞入怀里,吻我,抱我,牵着我的手,趴在我的胸膛听我的心跳,反复确认我还活着,我还是我。
他太害怕失去我了。
或许是他失去过一次,便不想重蹈覆辙。
这样的平衡,始终还是被打破了。
我掌心的印记黑得发红。
如果这是代表心魔的强弱,我想我知道为什么。
因为太辛苦了,无论是我还是他,都好辛苦。
爱竟然成了折磨。
心魔越是强盛,我的身体就越是虚弱,甚至已经孱弱到连起身都很困难了。
尹问崖喂我的药,我喝不下去,全吐了出来,无法吞咽,药水便顺着唇边淌下。
他比我还要无助,眼泪都要流尽了,问我怎么办。
我只回答了四个字:“景山千洞。”
尹问崖犹豫了,他不懂我和师父的感情,不懂我有多信任我的师父。
我深信,即便我入了魔,师父也会待我如初。
他虽然修无情道,但他其实是最多情的那个人。
我昏睡了过去,浮沉之间,一股带着寒意的暖流从我的头顶落下。
似乎有谁坐在我的床边,一下一下地轻抚我的额头,替我梳理头发。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我感染了风寒,害怕自己要死掉了,硬是缠着师父陪我说话,最后师父坐在我床边,陪了我一整夜,第二天我就活蹦乱跳的,还被师父拿这件事情来揶揄我。
我想要睁开眼睛,可是被人施了定身术,这熟悉的灵力又让人无比安心。
是师父。
“我能让他的心魔消失,但是有代价。”师父在和谁说话?
“不管是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是尹问崖的声音。
“代价是让他忘记你,忘记这一切,忘记你们之间的爱恨。”
尹问崖没再说话。
师父又很轻地笑了起来,“这说不定是好事,给彼此一次重来的机会。有的人求都求不来。”
我没有听到尹问崖的声音,但我已经可以想象到他的痛苦。
师父幽幽地说:“是要放手,让他自由;还是抓着他,让他抱着对你的爱死去。你选吧。”
我知道师父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