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南星此前和沐九如说过景致宴会有找上门来的可能,沐九如倒也没太惊讶,他点点头,相信他家小南星不会对他说谎,也不会刻意隐瞒困难,道:“那就好。”
他把水囊递回去,温声道:“你也喝些。”
蔺南星接过水囊来,嘟嘟喝了两口,被沐九如沾过的水,喝起来尤为清甜。
此前看诊时,赵氏的全副心思都在刘大田的身上,也没想起来要给客人们备水,沐九如见蔺南星喝完了,又问风兮和阿芙道:“你们也喝些吧?”
阿芙和风兮哪敢喝主子的茶水,更别说蔺南星还露出了护食般的眼神,他们连连摆手,直呼“不渴”。
蔺南星这才龇开牙,咧开嘴,露出个友好且慈祥的笑来。
看得两个奴婢怪害怕的。
第148章 发簪
赵氏去取钱耗费的时间有些久, 刘大田还是那不爱理人的模样。
几人干坐着有些无聊,闲话家常却也不太自在,风兮便乘此机会将刚才看诊时的疑问提了出来。
他拿着两张药方, 对比着道:“沐哥,你开的方子和镇上大夫的相比,除了断续这一味还留着, 其他的全是补气养血的药物, 像是不再给病人强筋补肾了,可肝主筋, 肾主骨,筋骨无力, 便是肝肾有亏, 你为什么全改成活血化瘀的药了?”
沐九如认真听完,回道:“你看看西涌村郎中开的那个方子。”
刘大田的病此前一共换过两个大夫医治,先是找了隔壁西涌村的大夫, 久治不愈后, 才想到去镇上看大夫的。
结果镇上大夫一看,才知道之前的村里郎中给误诊了,耽搁了病情,刘大田的病症也因此更加难治了。
风兮知道西涌村的郎中是误诊的之后, 就也没仔细看过那郎中开的药方。
他此时经过沐九如一提,翻出那张方子,仔细看了看,道:“这个是知柏地黄丸的方子。”他不太确定,“是吧?”
阿芙也凑过来看了,道:“是《金匮要略》里写的知柏地黄丸药方,一味不多一味不少, 但这治的是阴虚火旺导致的痹症。”
沐九如点点头道:“阴虚火旺是纵.欲.过度导致的,确实是会引起痹症……因此郎中开了敛阴泻火的药,但病患房事节制,不曾纵欲,这方子病患吃得久了,到了去看镇上的大夫时,脉象和我们现在摸的或许就不太一样,应当是确实出现了肝肾亏损的症状。”
他见风兮依然皱着眉头,阿芙也像是在垂眸思索,又道:“肝肾亏损和气血两虚的脉象是会有些相似。”他问道,“你们切脉时可有感觉病患脉数过快?”
风兮睁大了眼睛,道:“啊,确实……他右手的脉数略有些促快。”
阿芙道:“不止略快,像是还有些滞涩。”她顺着这个思路分析,“肝肾不足的细沉脉一摸便得,但加上涩而数,就确实有气血两虚的可能。”
风兮点点头,表示认同,沐九如道:“嗯,所以我推测刘大田的病症是‘气血两虚,归并一偏’。但症结是不是在此,我也不定确定,还得看病患用药后会否好转,三日后若无变化,就再换药方。”
治病就是这样的,有些医案里,一个病患要诊上三四次,不停辩证更换药方,更有疑难杂症,十诊不止。
阿芙叹道:“可惜镇上的大夫出诊费太贵,病人也不便去镇上看病,这才耽搁了病情。”
几人的说话声压得极低,虽然刘大田闷声不响的,但到底听力和神智没有障碍,有些话让病人听了,只会突增伤感。
风兮也轻声道:“还有西涌村的郎中,是真的不成,都能判错病症,我看我去治病都比他强上几分……”
沐九如笑着睨他一眼,也不打压他气焰,只是揶揄道:“骄矜。”
风兮脸上一红,吐吐舌头:“我就是随口一说,我还有的学,但不说医术,那郎中医德也不好啊。”
他小声八卦:“林姐来付诊金那日还同我说了,西涌村的郎中到了她家,看齐四郎被缝了伤口,非说病人会死,说我们乱医人,还强行收了她二百文的出诊费。”
他哼道:“估计是知道我们收了一两银子诊金,就坐地起价了,从西涌村就是坐驴车过来,也只要五文钱的车马费,他收了整整两百文,还什么事都没做,好金贵的一双脚!”
沐九如此前倒是不知道这出,这会儿听了,不由为之咋舌。
盘错病症、医术不精还能说未必是郎中的过错,毕竟村里的各种行当都是子承父业的,一代代传下来的医术,能治些邻里乡亲间的小毛小病已经够用。
但在病人家里赌咒患者会死,这就是德行有亏,不堪为医了。
沐九如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也不好接话,在外背后议人,总是不太妥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