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呀。”软糯的女音,让格瑞丝几乎跌入一个甜美的梦境。在那里,瑟南森林的花瓣落在她的眼角,像一个柔软的吻。
恶魔在安慰她。
格瑞丝浑身僵硬。
天。
与恶魔对话的并非她的躯体——她的嗓子早已被损坏。
所以,恶魔直接触摸到了她的灵魂。
过于脆弱而敏感的灵魂,被很好地安抚了。
“回瑟南森林……愿意……瑟南……好痛。”恶魔颠三倒四地说着,“求求你。”
阴冷的死气在她的鼻腔蔓延,可格瑞丝却感受到了这些日子以来的难得的暖意。
“身体……一切。”恶魔温柔地说着,低吟着引诱。
格瑞丝放松身体,感受着那副骨架慢慢重合在她的躯体。
多么甜美啊,被救赎的感觉,引人自甘情愿献祭。
难怪恶魔总是臭名昭著。
一瞬间的落空感,再次睁眼,格瑞丝发现自己漂浮在了半空,一切的感官也随之抽离。
她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也终于……看到了它。
这是一个密闭的箱子,很大,四壁漆黑坚硬。
她躺在箱底,全身赤.裸,四肢以超脱正常范围的姿势扭曲着,大概是断了。
胸脯塌陷下去一块,鲜血从她的小腹下方流淌而出,污秽肮脏。
她的眼睑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白膜,漂亮的银色长发浸透了血,打成结。
一定很痛。
奇妙的是,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有多痛了。
可痛是存在的。
恍如死尸的躯体手指轻微地动了动,胸脯有了起伏,心脏在胸腔里前所未有地躁动着,几乎要冲破小小的腔室。
“是您吗?”格瑞丝轻声问,她紧张地咬起嘴唇。
很痛吧,那位正在经受可怕的痛苦吗?
祂还会继续帮她吗?
“好痛……”虽然是气音,格瑞丝依然捕捉到了。
果然。
她的心沉了沉。
“瑟南、好痛……回……救救我……”一边痛苦地呻/吟着,那位却是用手慢慢撑着身体坐起来了。
断裂的腕骨终于冲破最后一线遮掩的肌肤,狰狞地裸.露在体表。
恶魔用一只手好奇地摸了摸淋漓的骨头,“好痛……”
祂把腕骨塞回手肘,拼接完整。
“咔咔”骨头摩擦的声音令人牙酸。
“不痛。”眼睛还结着翳,祂却是向她露出大大的笑容。
格瑞丝恍惚在这样的笑容中。
原来她的笑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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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娄小心翼翼地握着生命树的一根枝条,后者兴奋地甩了甩,连带着一楼的树干都在微微颤动。
女孩轻抚了抚枝丫,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陈嘉诚,凑到生命树的枝条旁和它嘀嘀咕咕地说着悄悄话。
陈嘉诚换了站姿,女孩立马抬头警惕地看着他,好像一个不当心,他就会偷听到他们的对话一般。
陈嘉诚:“……”算了算了。
“你真乖呀。”库娄亲亲生命树,后者登时僵直恍如石雕,如果它是一台机器,想必现在已经当场down机,一片蓝屏。
女孩侧过身子看向陈嘉诚,“生命树答应了。”
陈嘉诚点头,示意听到。
“如果你也这么乖就更好了。”
库娄不可置信地看他,皱着小眉毛,脸上的每根线条都在质问她哪里有不可爱。
生命树,可谓是鸠占鹊巢的家伙,但陈嘉诚总不能对着一株植物发怒,更没有能力驱逐它出去,只能好商好量地看看能否要它挪个位置。
一切发生得太过非自然,库娄又对他有着别样的意义,所以,即便是生气,也只有浮于表面的两三分。
“附近有一条河,水质不错。”陈嘉诚提出建议。
那条河离这里足足五十公里,但他想这点脚程对于生命树而言应当不算难事。
库娄当即狐疑地瞧他:“它不愿意离我太远的。”
作案失败。
陈嘉诚叹气。
“那么,它想在哪里?”
一阵地动山摇,碎屑粉尘簌簌落下,陈嘉诚不得不闭上眼,再次睁开,一支翠绿的枝干斜斜倚在卧室窗前,嫩叶点缀的枝丫探进卧室,冲着库娄像狗摇尾巴一样晃了晃。
陈嘉诚迟疑着来到床脚,那里破了一个大洞,附身看去,洞的正下方是一楼的裂缝,好似深渊,与深不可见的地底相通。
生命树将自己“连根拔起”,之后心满意足地落户于他的窗边。
它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生命树并不乖。陈嘉诚收回自己之前的话。
杂货店几乎被完全损坏,陈嘉诚站在卧室,体验着以前所未有的角度凝视一楼的店面。
“你喜欢吗?”库娄仰着脸看他,眼睛里亮亮的,似乎笃定陈嘉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