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出去,想要结束这一次次轮回,想要获得自由……甚至想要发泄心中恶意。
他召唤着世人来到他身边,却无人回应。
直到……隗喜十六岁那年的午后,在睡梦里听到一道声音。
人做梦醒来后便会忘记梦中一切,隗喜也一样,直到现在,她忽然想起来十六岁的那个午后,她在梦里听到有人和她低声喃语:“救我,救我……”
她在现实里是个有心脏病的病弱女孩子,她救不了任何人,听到这样的声音,心里同病相怜般生出难过和怜悯来,她在梦里天真又无畏,小声应了他。
她记得她说:“我要去哪里救你呢?你告诉我,我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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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了吗?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吗?”恍惚间,隗喜听到身旁一道冰冷的带着恶意的声音,他离得很近,说话时嘴唇碰到她的耳朵,冷意传过来。
隗喜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眼睫一颤,睁开眼,看到小白身上的雾气散去了。
那是一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看起来瘦削、病态,漆黑的眼、鲜红的唇,俊俏无双,是无欺的脸。
第65章
此处寂寥, 这会儿连风声都停歇了。
隗喜的目光触及到面前这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时,眼前瞬时模糊了,她泪眼濛濛,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 但却说不出半个字,哽咽得快喘不过气来, 她的手一松,伸手去捧他的脸。
小白动了动, 下意识接住了从她手心摔落的花, 惨白病态的脸微微垂了一下, 又被她捧起。
隗喜哭的时候没有声音, 只有些微的抽噎, 她的一双眼里有万般情绪, 怜惜、心疼、替他不忿、替他委屈,她鼻子酸得快不能呼吸,“如玉, 无欺……无欺……”她喃喃开口,语不成句。
小白似是有些焦灼,又似是有些烦躁, 他似乎又后悔了, 重新在周身笼上云雾,令他的脸再次被遮掩住, 他才语带恶意、冷冷道:“你哭什么?”
隗喜摇了摇头,实在难以出声, 只捧着他的脸看, 眼睛里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她觉得自己此时一定很狼狈也很难看, 鼻子也酸涩地堵住了,呼吸不过来。
小白似是不喜这样的眼神,他拉住她的手要扯开,他要直起身体后退,可隗喜这样一个孱弱的凡人,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手上的力道那样大,他竟是没拉开。
隗喜想着在幻境里经历的那些,她的脸上洇湿一片,开口时声音沙哑、哽咽:“我以为你在阴山鬼冢救我只是偶然,是我穿越而来浪漫的初遇,却没想到,你早已救过我许多次。你救过这么多人,我也曾是你救过的千千万万人之一,你不过是随手一救,却让我的生命延续至今。你说无人只爱你,因为他们爱你能救他们,他们爱你能补天之漏洞,他们爱你能救世,他们敬你崇拜你,你却不想只做一尊被放在神庙里的神像,是吗?”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缥缈,声音发颤,虽是疑问,却是肯定。
隗喜知道,小白与外面的无欺或是两个人,可又实在不能将他们拆分成真正的两个人,因果轮回早在他救下那许许多多个人时注定了。
那些千千万万个与她有相似之人与她若是真的无半点关系,她为什么十六岁那年会听到他的召唤?她必曾是他的信徒,必曾有因,才有那果。
小白这样狡黠,他让她看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却是故意让她心疼,他这是在撒娇、在委屈、在诉苦、在祈怜、在乞爱,即便他用这样恶狠狠的语气。
他想让他看到如今的他只是恶意与怨念组成,不再是为人间奉献、不再是为补天而生的无欺神君,他是堕落的,他不是神,他只是、只是光明的反面,只是其他人不会再敬他崇他的那部分,他另外的部分是外面的无欺,不,是外面的如玉。
隗喜捧着手下冰冷的躯体,好像怎么也暖不了,“无欺,你想只做如玉,是吗?”她久等不到小白的回答,喃喃哽咽着又说了一句。
是否是圣洁的纯白的如玉,那仙髓才能用得上?是否如玉来过这里,碰触到小白,知晓了一切,所以他将部分自己封印?是否黑色的魂体……是被小白沾到而污染,污染的意思是因此恢复了记忆,也生出了那些不甘与怨念?
那如玉说的只差一道心魂,是什么意思呢?差的是小白这一道心魂吗?
不对,必是与她有关的,否则,小白为什么见她就要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