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洛飞羽推门是无声的,段无思听得清楚,那声音来自对面。
对面厢房的门也开了。
那间房里并未点灯,洛飞羽没从门口看到里头有任何光亮,但他目力极佳,依旧能看见一个人从黑黢黢的房内走出。
一个穿着钟府丫鬟统一服饰的姑娘。
……流光?
洛飞羽瞬间想起那个钟灵仙念了许多遍的名字。
但明显不对,她生前或许是流光,如今却已经不是了。
她没有影子。
它走了过来。
它应该是看到了洛飞羽,但已经死去的意识,当真能对活人做出什么好的反应么?
自然不能。
洛飞羽心里清楚,眼前之物并非人障,至少不能直接说是人障。它处于没完全成型的状态,但若放任不管,往后必成祸患。
一步,两步,三步。
洛飞羽没动,好整以暇地看那东西逐渐靠近,站在他身后的段无思却按捺不住,幅度极小地碰了碰他的手臂。
洛飞羽反手将人轻轻按住。
段无思:“……”
洛飞羽只开了一小部分的门,他站在门口,就把出去的路挡住了,段无思不想推他挤他,就只能老老实实站在洛飞羽身后。
他不想站在洛飞羽身后。
正在这时,又有其他更多、更大、更密集的声音响起。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声音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
没有谁站在哪间房前轻叩,所有响动都是从门里发出的,从院落中的无数个厢房里发出。
“流光”走近了。
“吱呀——”、“吱呀——”、“吱呀——”,无数扇门陆续打开。
无数个没有影子的存在走了出来。
奇怪的是,动静都这么大了,应闻几人的房里却没有丝毫声响。
洛飞羽听着段无思明显变快的呼吸,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并未回头,却道:“不用担心。”
段无思:“我不是怕……”
“我知道,”洛飞羽抽出折扇,指尖略微用力将其利落展开,“不用担心我。”
也不知洛飞羽手上练了什么功夫,他展开扇子的动作几乎快出残影,而就在这个动作之后,一股熟悉的草药香蔓延开来,在二人周身的空气里上下浮动。
“唰——!!”
扇起,风动,药香扩散。
分明是漫不经心的挥扇,却仿佛牵动整个天空,草药香拖着空气不由分说地侵入一切。不到半晌,香味便迅速由浅变浓,最后形成馥郁到有几分攻击性的浪潮。
巨浪澎湃翻涌,第一个淹没的,就是站得最近的段无思。
甚至汹涌得过了头,差点将人裹起来冲走。
这感觉……太奇怪了,段无思下意识屏息一瞬,随后又放任自己完全浸泡在这样的气息之中。
或许是因为洛飞羽前世并未用过这种手段,又或许是因为比起前世,他如今对草药香的感受更加灵敏。
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被侵袭,不止嗅觉,段无思仿佛能听见、触到,并且看见这种气息,甚至同时觉得自己在被对方看见、触碰、听见……
这种明明白白、独一无二、只属于洛飞羽的气息。
我怎么会这样想——段无思觉得自己有点不清醒,然而实际场景是他又往洛飞羽身边凑了一点,两人的衣袖挨到一起去了。
对洛飞羽而言,情况则是他一边动手,一边听见系统在反反复复断断续续地来回播报:
【提示,气运之子黑化值-1%……+1%……-1%……+1%……-1%……+1%……-1%……+1%……】
洛飞羽:“?”
难道是他一下子施展得过分了,段无思觉得不适?
洛飞羽这样想其实不无道理,毕竟这种气味几乎是障的克星。
他最初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身体正泡在一个满是草药汁的池子里,周围全是死状各异的尸体,包括他这具身体的原主——这具身体和他穿越前的身体几乎一样——原主也是死的。
他从池子出来,在身体上的伤口里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
是体内的血,有草药香。
再观察周围的尸体,发现它们大致能分为两类。
一类穿着和他相似,朴素,甚至有些褴褛,它们已经有些凝固的血迹里同样带着药香,只是没有洛飞羽那么浓。
另一类穿着统一,样式并不简单,上边还绣着宗教组织风格的图案。
再看它们的表情:前者疯狂麻木,后者惊悚恐惧。
洛飞羽当下就联想到了类似邪恶研究员被失控实验对象反杀的一系列故事。
后来他走出去,摸清了这个世界的世界观,自己也做了些实事,更确定事实和他的猜想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