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声音沉沉的。
白子岑一下没能听出是谁,又伸手摸了摸,划过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眉骨,最后摸到个冰凉的金箍。
一愣,忙把手缩了回来。
“大……圣?”
被摸的有些痒。
孙悟空喉结滚了滚:“嗯。”
白子岑稍稍放松:“你怎么也进来了?”
“……”
孙悟空稍稍沉默:“你进来了,所以我进来了。”
“啊?”
白子岑不明白这有什么因果关系:“可是,进来会被融化的。”
“我这件衣服,水浸不穿,火烧不化。”
言外之意,让他不要害怕。
白子岑这才意识到,好像真的没有雨落在身上了,可他知道化尸水有多可怕,忙去扯那件衣服:“给了我,你怎么办?”
孙悟空把他抱紧一些,说:“我没事。”
一顿,看怀中人还在挣扎,又道:“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都烧不化我,我不怕。”
“……这样啊。”
白子岑一听,心又放回肚子里一些,靠在他肩头安安静静了。黑暗中,除了雨和流水的哗哗声,就只有彼此的心跳。
他从来没有这样依靠过一个人。
自幼父母双亡,一生颠沛流离。
即使后来通过努力,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但直到死前的一刻,他能真正依靠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谢谢你……”
白子岑把脸埋进孙悟空胸口,轻轻地说。
孙悟空有一丝僵硬。
沉默了会儿,突然问:“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空间太大有回声了,白子岑听到了一丝颤意。
他答:“黄袍怪砍的。”
“……”
孙悟空又不说话了。
白子岑说:“都是皮肉伤,没关系的。我什么都没有,就是皮囊多,这个坏了,再换一个就是。”
其实,悟空想问的,是他身上那些深可入骨的旧伤。
第二次打“死”他的时候,他看到了。
“大圣……”
白子岑又叫他:“你说,我们还能出去吗?”
孙悟空说:“这点把戏,还困不住我。”
将金箍棒化为飞针,手一挥,一根飞针又变成了无数根,在黑暗中发出夺目的金光,“倏——”得朝四面八方射去。
然后就听到黄袍怪一声痛叫。
他一直在飞奔。
不知道要奔去哪里,飞奔时衣袖狂甩,袖中空间不断扭曲,如果不是孙悟空,其他人根本站不稳。
白子岑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一会儿,黄袍怪终于跑到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你跑这么快干什么,你受伤了,你怎么受伤了……”
是百花公主的声音。
黄袍怪似乎伤的很重,声音都变虚弱了,说:“夫人快走,我暂时将孙悟空困住了,但困不了太久。”
“……”
百花公主一愣,高声道:“让你不要动和尚不要动和尚,你就是不听,现在倒好,惹了不该惹的人……”
黄袍怪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不会放过我的,你快走,我来断后!”
百花公主说:“我不曾伤他师父,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要走也是你走。”
黄袍怪说:“那就一起走!”
百花公主说:“别傻了,带着我一个凡人,你跑不快的。”
黄袍怪急了:“可你让我走,除了你身边,我又能去哪儿?”
“……”
百花公主再次沉默了,过了两息时间,突然又嘲讽:“你不是整天喊着自己奎狼星下凡吗,当然是回你的天上去啊。”
白子岑有些意外:“早就听说他有天界背景,没想到竟然是奎狼星转世。”
“我知道。”
孙悟空说:“六百年前我与他交过手,他是我的手下败将。”
隐隐能听出大圣爷的骄傲。
白子岑说:“难怪,你一点儿也不慌。”
金针一波完了还有一波,已经快把黄袍怪的衣袖捅出个窟窿。
黄袍怪好像被百花公主的话弄懵了,说:“你……说什么?可我下界就是为了你啊。如果没有你,即使做神仙,即使长生不老,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让孙悟空一棒把我打死……”
白子岑听得心中一热。
没想到食人饮血的狼妖,竟也至情至真。
却听百花公主一声冷笑,说:“奎木狼,你真的很喜欢自我感动。实话跟你说,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十三年了,我没有一时一刻,一分一秒,不想亲手杀了你!”
“!”
黄袍怪一震:“为……什么?”
“为什么?”
百花公主短促地笑了一声,说:“因为是你,害我有家不能回,与亲人一别十三年。你样貌丑陋,喜怒无常,你食人饮血,罪恶滔天,这样的你,根本配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