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只南对此嗤之以鼻。
她走到正在壁画前的晏听霁身侧,问:“看出是什么意思了吗?”
晏听霁点头。
“若此地为禁生娘的地方,这应是禁生娘和她夫郎的墓室,二人合寝,从壁画上来看,讲述的基本都是男子生前生后的故事。禁生娘生前生后只出现两次。”
“从服制和墓室摆放风水看,这是千年前的事了。男子生前家世显赫,官爵在身,风光无限,却数年无子,”晏听霁指着左侧一处,道:“这是一鼎炼丹炉,男子日日沉迷于此,此后一路攀升,着身服饰不断变化,应是仕途更上一层楼,家中婢侍增多。”
“而这,”晏听霁指着面前那幅只有女子生产画面的壁画道:“这是禁生娘生子时的场景,室内四人,除去稳婆婢女,就剩下那个夫妇二人多年不得的孩子。可到下一副,那孩子出现在男子的炼丹炉旁。”
结合之前的幻境,谢只南将二者结合起来。
禁生娘的孩子并不是被闷死,而是被她夫郎再一次拿去炼药了。千年前,盛行追求长生秘药,各种禁术邪思诞行,就像柳盛那样。柳盛拿妖,男子拿的是自己亲生骨血。男子拿着前十二个孩子都未能成功,嘴上对外说着这是属于自己的孩子,却不想依旧被他毫不留情地扔进炼药炉中。
晏听霁又指向右侧一幅,“变了。”
谢只南:“什么?”
谢只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那幅刻有禁生娘的壁画表层的人物缓缓扭动起来,弗若一盘散沙再次凝聚成一幅新画。
接连之后的壁画皆是如此。
女子披发倒地,手中捧着一条飘飘然的白绫,而在她的面前,是男子冷漠的神情,在这身后站着一排又一排穿着打扮相同的婢侍,她们脸上各有各的表情。
愤怒、斥责、怜惜、鄙夷、嘲笑、不屑......
驻足着的人群如蜂群涌上,所有人的面目变得狰狞。
她们撕扯着那条白绫,挂在女子细长的脖子上,左右卖力绞着,女子眼口俱张,左手扯着白绫,右手伸向无动于衷的男子。
女子下葬。
在场所有婢侍皆为生葬物。
府中焕然一新。
男子守在炼丹炉旁,炉旁不再是孩子,而是死去的女子,女子双目已闭,唯有那张黑洞洞的圆嘴依旧张着。
女子被放入丹炉之中,炉鼎火焰沸腾。
仍然是炼丹炉旁,男子欣喜若狂地捧着一颗丹药。
吞下后,暴毙而亡。
男子下葬,府中下人身披缟素,队伍浩荡,将其放与女子原先坟茔处合葬。
封闭。
晏听霁开口道:“先前讲述的乃是禁生娘错失亲子之痛,苦痛万分下自缢而亡。男子悲痛欲绝,不久撒手人寰。”
谢只南冷笑一声:“你认为,哪个是真的?”
凄厉的哭声从墓室而起,侧身看去,各间耳室中葬着的白骨悄然显露,从黄土中突出那白得发灰的劲骨、头骨,森然凝视着壁画前的二人。
谢只南和晏听霁忽然明白这禁生娘为何会单只攻击谢只南一人了。
腰间赢魂灯红得发烫。
谢只南垂眸片刻,淡然发笑一声,“怎么,你想杀了我,取灯换谁的命?”
第36章 “好没道理的话。”……
棺椁所在之处轰地响起阵阵嘶磨声, 回身看去,外椁消失,缓缓升起的内棺之景赫然显露无遗, 里头躺着的仅有那身着黑金色华服的男子。
其面孔发青,嘴唇涨紫, 俨然一副中毒颇深的模样。
这是壁画上的男子。
穿着朱红长裾袍的女子蓦地出现在棺椁旁侧, 那双细小如豆的瞳孔恢复成了正常大小,肌肤细腻,脸色红润,垂在长袍下的莹白细腻的手牵着一个天真活泼的孩童, 母子安静伫立着,一切仿佛看起来都很祥和。
她们的视线都齐齐落在谢只南身上。
谢只南心中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姑娘, 如果可以,恳请将你的那盏灯借予我, 我想让我的孩子活过来。”
油烛的灯火照映在她凄哀的面上, 宛转蛾眉,双瞳剪水, 就连说话时的语气也再没了先前的鬼森阴怖。
谢只南反问:“那你呢?你不想活么?”
死了十三个孩子, 她自己最后也进了炼药炉中,鬼魂荡行千年, 有生的机会却要让给那个相处不过几日的孩子,这让她不明白。
利益当前,是没有情分的。
这赢魂灯当真还是太过显眼了些,长成这样也能招致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