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钰坐直身体，说出自己最后一句心里话：“比起做尽坏事得到报应，生病也许是我最好的结局，至少还有活下去的几率，我从很久以前就明白了我的命运，就这样吧，你们不必因为我的病怜悯我，我很累没心情和你们吵。”
柯黎嘴唇挪动几下，声音沙哑得仿佛从喉咙里发出：“很久是什么意思……”
柯钰垂下眼，苍白脸颊仿佛一块终年不肯融化的寒冰，他的身体虚不受补，就算被秦陆英精心照顾了两个月还是瘦得厉害，浅蓝色病号服穿在身上空荡荡。
柯南星的心里蓦地一酸，他仿佛意识到什么，挣扎着吐出几个晦涩的字眼：“是我……落水的那天吗？”
柯钰轻叹一声，微不可见地点头。
柯南星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掐住掌心，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距离他落水已经过去太长时间，久到他几乎以为那是一场噩梦，梦醒来后所有人都告诉他是柯钰亲手把他推下水池，任凭他在水池里怎么扑腾挣扎也不愿意救他。
他们义正严辞地批评柯钰小小年纪心术不正，又俯下身满脸温和地告诫他以后要离柯钰远一点。
可是柯钰是他的哥哥，他怎么能远离自己的家人呢？
他不懂，所以他主动跑过去期冀能得到柯钰和往常一样的笑容或者是一句温柔的问话。
可是柯钰不愿意见他了。
柯家太大，大到当柯钰不想见一个人的时候就真的可以永远也不出现在他面前，任凭他在家里怎么努力也找不到一丝属于哥哥的影子。
他只能站在二楼楼梯的阴影下沉默地注视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往后数十年皆是如此，他看过太多柯钰冷漠的背影，经历过太多争吵，他疲于做家人之间的调和者，他甚至有些恨。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一切痛苦的来源。
因为他的哥哥从来没有走出他落水的那一天。
第64章 食言
◎在那之前我还是先努力赚钱，争取早日给你买大房子吧。◎
回到柯家时天色渐暗，隐约可以看见欧式雕花铁门前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若南不由皱眉，柯南星见状轻轻拉了她一把低语片刻，白若南这才点头应允，领着柯牧和柯黎走进家门。
柯南星走到男人面前，扬头露出双疲惫微红的眼睛：“今天这个日子你不该来。”
陆听寒原本正倚靠在墙边抽烟，搭在肩膀上的西装外套揉成一团，周身烟味浓郁得呛人，似乎等了不少时间。
他清咳一声，关心似的问了句：“柯钰还好吗？”
柯南星点头，又很快摇头：“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闹得太不愉快，陆听寒曾经多次上门求和却始终被拒之门外，算算时间他竟然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好好和柯南星说一句话。
他站直身体，露出惯常的卖可怜表情：“我从下午就一直等你，站得腿都酸了，南星，你不让我进去喝杯茶吗？”
柯南星没有应声，只是用一双剔透的眼珠静静看着他：“给你十分钟，不说就算了。”
陆听寒喉头一梗，他迅速反应过来语气急促道：“南星，我真的知错了，我再也不会做强迫你的事，原谅我吧。”
柯南星轻叹一口气，声音透着一股果然如此的自哂意味：“走了。”
眼见柯南星离开，陆听寒赶紧拽住他的手腕，语气多了些低声下气：“我们分开这段时间我过得很不好，陆云庭不知发了什么疯处处找我茬……我在公司快被挤到边缘地带，老头子根本不管我！”
“南星，我求求你，我们复合吧。”
柯南星的手腕有些疼，他皱了下眉，脑中忽然闪过那天陆听寒的胡言乱语，他心中莫名有了一个猜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秘密？”
“什么意思？”
陆听寒起初装作不明白，柯南星却一反往常的温顺对他的回答不依不饶，门内的几位保安早就对他虎视眈眈，时刻紧盯他做出更逾矩的举动。
联想到多月联系不上柯南星的焦虑，这是他难得的机会，他暗自咬紧牙关，松开柯南星的手沉声道：“如果你说的是这个世界的真相，我的确早就知道。”
“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是一本小说，它对我来说是一个天赐的机遇。”
陆听寒摊手微微笑起来，曾经令人着迷的桃花眼在夕阳下闪着锋利的光：“只要我是男主，家里的公司和股份就永远都是我的，陆云庭永远也抢不过我，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成为最成功最耀眼的那个，这样不好吗？”
“只要我们复合，我们就可以重新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
陆听寒说到激动处忍不住上前，柯南星被逼得不断后退，抬头看向面前这个相识相伴数十年却始终看不透他的真面目的竹马，只觉得一片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