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季留云看着一车一摩托离开的背影,感慨万分。
“他们感情真好,动手动脚的。”
顾千思索起来傻狗于人情事故方面,和草履虫的区别在哪里。
今天晚风宜人得很,顾千今夜没事,索性就腿着回无往巷。
季留云一路心神难安,直到抬眼瞧见一家内衣店就拔不动脚了,支支吾吾地说:“我给你杀?”
顾千难以置信。
“这个你也吃?”
“不是……”季留云红着脸嘀嘀咕咕。
“我想,我要……换内裤。”
“说什么?讲大点。”
季留云很听话,立马拽着自己的小白包,扯着嗓子喊:“我只有一条内裤!我要换内裤!”
这一声中气十足,把路过的行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说完,季留云深深凝望了顾千一眼,像是做了莫大牺牲那般转过头,毅然决然且视死如归地推开了内衣店的粉色门帘。
“先生,你朋友走错了,去了女装区。”
在门口揽客的店员看完了整个过程,懵得很,一时不知该追不追,只好问店门口这位。
“不认识,你认错人了。”顾千面无表情地掏出口罩戴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几分钟,季留云就抱着爱心购物袋追了上来。
“顾千!”
顾千听见动静,走得更快了。
“我来啦。”傻狗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把购物袋紧紧搂在怀里。
“你一个傀儡之身,你……”顾千简直无语,扶了扶口罩,又没忍住好奇。
“你买什么了?”
季留云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我回家给你看,不给别人看。”
顾千:“……”
季留云说到做到,回家就展示了那条内裤。
他兴冲冲地掏出那个降落伞,往顾千面前展开,遮住了顾千的整个世界。
“你看!”傻狗眉开眼笑。
“是不是很适合我?”
难为那家店有这个尺码。
顾千仰头看天洗涤眼睛。
季留云从降落伞后面探出头,眼神中充满自信和骄傲。
“我会长到这么大的。”
“那你就等着被切片吧。”顾千一把扯过那个降落伞,质问傻狗。
“你又学了乱七八糟的让你内耗了?”
“内耗是什么?”季留云问。
顾千都被这个傻狗气笑了。
“为什非要买这个?”
“我有点贪心。”傻狗掐着手指,如实回答。
“我想要你喜欢我啊。”
谁家好人喜欢这种尺寸?顾千被噎住了,说了声“智障”转身回二楼。
季留云很好学,掏出手机认认真真搜索起来。
内耗
身材
身材焦虑鸡汤
……
看了半小时鸡汤,季留云开始内耗了。
顾千从书房出来时,一眼就瞧见季留云恹恹地蹲在院子里自怨自艾,惆惆怅怅的捧腮叹气。
顾千撑着栏杆问:“才八点,你网抑这么早?”
季留云虽然没听懂这个,但很快从失落的状态里抽离出来,仰头笑说:“顾千你要洗澡了吗,热水器半小时前我就打开了哦。”
趁着顾千去洗澡,季留云偷偷拿出小本子。
今天,顾千和季留云一起出去冒险。
顾千笑了二十六次,有两次是为了季留云。
写到这,季留云在院子里抬头听了听浴室的水声,决定要和小本本说一些心里话。
伤害是这个世界的常态,拳头会以不同的理由落下来。
在这个院子里,季留云被折磨过,他听见自己身体破碎,又听见它愈合。
但这一切都没有被世界遗忘的恐惧让他无所适从。
季留云记得自己的名字,但这个名字可以随时出现,也可以随时消失,因为他对这个世界没有意义。
就像一片被埋葬的无名枯叶。
他甚至都没机会告诉这个世界:他很害怕。
也是在这个院子里,进门左边第二棵树下面。
月光很凉,但顾千的呼吸是温热的。
季留云听见他在梦里那样脆弱的呢喃:“我一定要活下去……”
原来这个人和自己一样,都在世界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藏着恐惧。
人会打季留云,顾千不会。
同类会折磨季留云,顾千也不会。
就连说要杀季留云,顾千都是别扭的。
季留云知道,顾千也很想活下去,所以晓得活着很难。
慢慢的,季留云开始记住一些事。
顾千不知所措时会微微扬起下巴。
顾千生气时会抿着嘴,像是和全世界赌气。
顾千睡觉时会微微蜷缩,梦里也会保护自己。
这些细节是季留云收集的星星,照亮那片蛮荒空白。
季留云对于自己失去记忆并不觉得困扰,新的记忆总会慢慢填满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