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到最后应有尽有+番外(172)

作者:术子佚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多么荒谬。

在树下感叹战起贪婪的少年将军,眼中只装着山河天地。苍松在此几百来年,看得清季家世代忠良。

怎么会!

火光在雨中逼近,府里众人被堵进了宗祠。

“济弘!”树喊着,把那只鸟从悲恸中扯出来。

“我给你灵力,你护住宗祠!”

济弘冲入火海,找到了主人的幼弟,正试图带着孩子离开,一支冷箭穿透了火光。

孩子眼睛睁得很大,一条命停在茫然的表情上。

济弘发出一声哀鸣,却无能为力。

季家一人不留。

他们死得太快,快得来不及说诀别,快得来不及保全最后的体面。

就像天明时分,被寒雨浇熄的火焰。

焦土一片,冤屈无尽。

“都没了。”济弘说。

“什么都没有了。”

雨水顺着松针滴落,他讲:“不对,这样不对。”

树决定要做些什么。

根须在泥中颤抖,断裂。松树自毁根基,从自己的本源中挣脱出来。

主根断开时,他化出人形,倒去了地上,虚弱得连手都抬不起来。

雨水打在脸上,他第一回如此切身地感受到人间的温度,他对扶着自己的济弘重复说:“不对,这样不对。”

愤然化形实在太伤根本,他喃喃着就此睡去。

济弘守在他身边,看着这棵老树化出人身后就这样睡了整整一年。

也因为留云渡来那一缕灵力,它现在既不是纯粹的飞禽,也不全然是妖物,偶尔也能化出人身。

留云终于睁开眼睛,济弘告诉他,师父在金殿前跪了整整七天,从开朝旧事讲到眼前冤案,声声血泪。

和尚跪破了素衣,雪落如刀,碎玉般砸在地上,仿佛天地之间只余这一色。

那双手捧着血书,被冻得青紫。

“但求陛下莫辱季家高节!”

这话说得不见慈悲,更是毫不客气。

白云寺最年轻的主持,更是先帝亲封的护国法师。

以此身份,足以为季家做保。

但宫里宫外说这和尚疯了,否则如何能舍了清净禅心,为一个叛将喊冤?

流言越来越脏,把将军和师父踩进污泥里。

“师父他……去年冬天也死了。”济弘再也说不下去,人形几乎维系不住,两只爪子捂不住热泪。

留云静静地听完,问:“他离世时,可是也下着雪?”

“是,大雪。”

“小和尚怕冷的。”留云低声说。

“这样不对。”

“走吧。”留云站起身。

“我们还有事要做。”

“去做什么?”

“去告诉世人真相。”

“干脆杀了所有人。”济弘提议。

“以杀止杀没用的。”留云回答。

可真相在哪里呢?

在一棵树和一只鹰的记忆里。

在和尚高喊的“莫辱季家高节”里。

在将军临终时回望的目光里。

他们从没有认为这是所谓复仇,他们只求正名。

国师阿史那玄很快被证明是昼阳国来的细作,此人平静且危险,穿着月白儒衫,杀人不见血。

他于十多年前开始布局,慢慢抽走朝庭根骨。

消失的良将、暴毙的谏臣、流放的贤士。

季将军是最后一根柱石。

阿史那玄不止毁了季家,构陷了季将军,他还毁了整个国家的根基。

他罪行昭告天下的那天,外邦铁蹄踏入边疆。

半年后,都城陷落。

季留云潜入牢里,看见了阿史那玄。

“很有趣。”阿史那玄眯着眼打量身前这个气度不凡的男子。

“你身上有松木的气息,还有……地脉的味道。”

季留云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啊,你是那小将军家里的树。”阿史那玄忽而笑了。

“你不是寻常人。”季留云平静地说。

“把东西交出来。”

阿史那玄不仅毁了这个国,他还拿了一缕将军的念想。

所谓家国,就是万千念想托举而起的土地,就像将军的剑里不止有他一个人的意志,是将士们的血性,是黎民百姓的信任,寸土不让的坚守。

这些念想,直接关系到一片土地的命运。

所谓英魂,就是这些念想的承载。

阿史那玄是个聪明人,他听得明白眼前这个非人者修行不差。

他靠在脏污的墙上,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你想要给季将军正名?”

“为什么?”阿史那玄笑起来。

“国将不国,他也死了,他的清白又有什么意义?你看,别国已经攻打进关,这个国度的命运即将被重写。而你的将军,在新的历史里,依然会是一个背主求荣的叛将,这就是失败者的命。”

“那么,我就去改正下一段历史。”季留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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