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变得很轻:“还是说,你也觉得我只是一个外人。”
他原本咄咄逼人的语调失去了原先的压迫感,变得很轻很轻,像一朵承载无限哀伤的云朵,让人无法抓住。
他在此时失去了引以为傲的沉稳,他在伤心。
许甜雾听到这句话,心脏像被细细密密的针扎过,隐隐作痛。
怎么会把他当作外人?
父亲去世,母亲在她幼时就远嫁国外,陆与颂永远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但是她要离开的念头无比坚定,这个决定,任何人都没办法更改。
许甜雾轻声开口:“我没有把你当外人,我很感激你,明明你没有照顾我的义务,但你却尽心尽力照顾了我这么多年。”
“但你应该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是小叔叔和侄女的关系,我们始终会分开,也会拥有各自的伴侣和家庭,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我们不可能永远住在一起。”
他重复她话中的片段:“拥有各自的伴侣和家庭?是什么意思?”
许甜雾眼睫颤了颤:“字面意思,我以后会谈恋爱结婚。”
“谈恋爱?”他嗤笑一声,“和刚刚那个男孩子吗?你喜欢那样的?”
他突然伸手,紧紧扣住她的下颔,强迫许甜雾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眸,不容她逃避:“回答我。”
许甜雾望向他藏在镜片下的眼眸,他的力道很大,似乎要将长指嵌进皮肉里,许甜雾很少见他这样失控,被他这样粗暴对待,疼得她身子忍不住瑟缩,眼泪如断掉的珍珠,簌簌落下。
直到许甜雾微热的泪水滴落在他虎口处,那一滴滚烫的泪灼烧他,陆与颂才后知后觉弄疼了她,他倏然松开手,沉默下来。
许甜雾的泪水却像是止不住,她垂下纤细雪颈,肩胛一抽一抽,泪水涟涟,委屈极了。
——你不是打算在我毕业后结婚吗?凭什么我不能谈恋爱?
这句质问的话一直堵在喉咙,酸涩无比,她却不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她知道,以陆与颂的敏锐,如果她说了这一句话,陆与颂肯定能够察觉到她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那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恢复不到从前。
陆与颂可能永远对她避嫌,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不想走向不能回头的极端,为了自己的私心打破这个维持已久的平衡,她希望他能幸福开心,也希望她和陆与颂之间永远没有隔阂,永远像家人一样亲密友爱。
许甜雾的指甲深深嵌在掌心中,下压的痛感让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长痛不如短痛,她应该现在离开,和他保持距离。
她无法看着陆与颂结婚成家,和另外一个陌生异性亲密无间,她只想陆与颂永远注视着她,只注视着她。
但她清楚,她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他们两个不可能永远待在一起。
她和陆与颂八年的时光就像火车分流道分叉道,但终有一天,火车终究要汇入正轨,她只能主动离开,只要看不见,她就不会太难过。
陆与颂垂眸看她,长指动了动,举到半空,顿了片刻,他却收回手,像是突然累了:“许甜雾,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他的声音低下去:“待在我身边让你觉得难受是吗?”
许甜雾哑声回答:“不是,我只是想一个人住。”
“照顾我已经成为你的一种习惯,经年累月的习惯或许一时间很难更改,但时间久了,你就会习惯了。”
许甜雾垂首:“过于依赖你,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她的脾气犟得很,没有任何让步的意思。
陆与颂沉默,沉声道:“好,你只有一次机会。”
他一字一句:“许甜雾,你想好了,如果你不和我回去,以后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不会再管。”
许甜雾偏过脸:“我想好了,你给我的卡,我都没带过来,副卡也停掉吧,之后我会自己独立生活的。”
“你以后都不用管我了。”
陆与颂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沉默地按下门把手,关门离开。
密码锁关门声响起,公寓瞬间变得空旷,只余许甜雾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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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的雪依旧纷纷扬扬下着,绿化的树木银装素裹,覆上一层薄薄的白。
宋渊一直站在许甜雾租住的公寓楼下,没有离开。
因为他担心许甜雾,才会一直蹲守在这里,他想过最坏的可能,如果许甜雾被强行带回家,他守在这里,也能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