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轻的道士正敲锣打鼓,正是千年之后的无忧城主乐愁。
在他的面前站着一只幻化成人形的魇魔。
魇魔年龄尚幼,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年纪,肤白胜雪,面容精致,头顶长着一对小小的魔角。
周围人正对着他指指点点,魇魔似乎受不了这般的屈辱,金瞳闪着泪光,细白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
普通百姓仅是听说过魇魔,更不曾见过,如今居然在闹市中见到孩童模样的魇魔,好奇战胜了恐惧,纷纷围上来。
“这就是魇魔,怎么还是个小孩?”
“不是说魇魔都是浑身漆黑的凶兽,这小孩怕不是假的魇魔吧?”
乡亲们议论着,尚是道士的乐愁见状,拎着小魇魔像是一个物件似的,说道:“如假包换,这可是我从北垣雪原上抓来的。”
魇魔握紧了拳头。
即便是幼年期的魇魔也是修士们的噩梦,若他稍稍抵抗一下,恐怕这里所有的百姓都会被尽数吞噬。
但是这只魇魔没有,他只是闭上了双眼,仍由那些好奇、忌惮、恐惧的目光掠过他的脸。
黎昭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他们魇族骨子里带着桀骜不驯,像这个小魇魔般受到奇耻大辱不反抗的,倒是少见,恐怕这名魇魔就是那个仆人阿雪。
乐愁展示完年幼的魇魔后,又给他递上了一柄木剑,像是逗弄宠物般说道:“去,给大家表演个。”
阿雪抿住嘴唇,金瞳中流露出恨意。
乐愁拉住他,斯文清秀的脸蛋上尽量露出凶狠的表情,低声道:“不去晚上就没吃的!”
阿雪瘦削的胸膛起伏了片刻,最终屈服于乐愁的威逼,不情愿地拿过他手中的木剑,有模有样地挥舞起剑法。
这套剑法稀松平常,最寻常的修士也看不上,但舞剑的是魇魔,那又不同了。
乡亲们看着实在新奇,丢了几枚铜钱在地上。
乐愁一边道谢,一边蹲在地上捡起那些落灰的铜板,有些乡亲们故意把铜板掷在他身上,乐愁也毫不在意。
直到晚上,乐愁和阿雪才积攒了一贯铜钱。
“真好,比我祖传的木偶戏赚钱多了!”乐愁喜滋滋地抱着一贯铜钱,看着瘦小的魇魔,说道,“这法子不错吧。”
阿雪仍沉浸在白日所受的屈辱中,一言不发。
乐愁见惯他这样的性子,也懒得去安慰。
两人回到了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内,乐愁先是在地上挖开一个土坑,埋好了钱财后,又从土坑里掏出三柱香,对着角落的喜神雕像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喜神娘娘面目模糊,袅袅青烟被她尽数吸入体内。
乐愁喜笑颜开,说道:“求娘娘庇护,愿我今后发大财。”
“哼,”阿雪恨恨地盯着那喜神雕像,“总有一天我会砸了你。”
话音刚落,他周身闪过一道红晕,无数道红色细线顿时将他束缚在了原地。
阿雪似乎早就习惯,他狠狠地踹了两脚,挣脱不过就似死了一般,躺着不动了。
黎昭趴在茅草屋的屋顶,见到那红色的细线也是心有余悸,原来这乐愁是喜神在人间的眷属,怪不得能制住那魇魔。
喜神是较为常见的念神,由于大家的愿望多是祝愿喜乐安平,喜神的力量也较为薄弱,修士们忌惮她也是怕染上因果。
白解尘那样斩断喜神的双手,她也只会掉眼泪。
到了半夜,阿雪终于有动静了,他睁开了微微发光的金眸,看了眼在角落呼呼大睡的乐愁,口中咒骂了几句。
空旷寂静的黑夜里响起了咕咕声。
阿雪捂住肚子,死死地盯着乐愁,脸上终于露出了属于魇魔的狰狞,像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闭眼装睡的乐愁噗呲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又干又硬的馒头,朝着阿雪走来,说道:“看你还敢不敢骂喜神娘娘。”
他说着,掰碎了几块馒头,递给阿雪。
阿雪此时属于魇魔的倔强又涌上来了,紧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乐愁也不恼,硬是掐着他的嘴巴,把那些干硬的馒头塞了进去,“吃吧,明天我们还要换个地方卖艺呢,听说最近有两仪门的弟子来这边捉妖。”
黎昭在屋顶上看着实在可怜,幼年的魇魔依靠着暗渊的魇气生存,若是离开暗渊,也要吃点活物才能长大,吃个馊馒头说出去都丢了魇魔的脸面。
阿雪忍受着莫大的屈辱,咽下了馒头,说道:“吝啬鬼,吃什么馒头,我要他们全吞了。”
乐愁当他是饿糊涂了,给了他脑门一个板栗,说道:“吃吃吃,就想着吃,当初你娘把你托付给我,我答应她要好好照顾你的。”
“那不是我娘,”阿雪挣扎了一下,又实在没有力气,“她养着我,是为了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