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的脸皮只是秋塘居士的恶作剧, 真正的秋塘居士另有其人。
很可惜, 他的指尖只触碰到一片滑腻温热的肌肤。
感受到黎昭抚摸自己的脸,谢韫忽地笑了一声。
比起他的震惊,谢韫似乎镇定了许久, 像是早就预料到会被掀开面具的一天,甚至平静寻常地问好:“是我, 黎昭, 好久不见。”
黎昭的掌心都渗出了冷汗,他有无数的话语想要质问,大脑嗡嗡作响, 茫然问询:“是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害徐风盛?”
他还处在发懵的状态,说出的话或许连自己都未曾听到。
“你们不是同修吗?”
听到黎昭的问话,谢韫忽然低下头发出一阵阵闷笑,他青丝如瀑,犹如上好的绸缎般,随着身体的轻颤,发丝在黑暗中闪着银河般的光泽。
闷闷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洞穴之内。
“同修?”谢韫笑道,“你不是看见了我的记忆吗?那是我故意让你看见的。”
黎昭的心猛地空了一块。
谢韫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小武,他久病不治,父亲散尽家财,为他购得了一块被污染的灵石。
小武的病一直未有见效,更是在一个深夜,小武父子两人等来了青渊主。
青渊主深夜来访,就是代表着厄运与死亡。
谢韫一瞬不瞬地观察着黎昭脸上的表情,没有了面具的遮盖,他这张清俊雅致的美人面孔隐隐浮现出一股奇异的狰狞。
“都是那些灵石,它们蕴含着最恶毒的诅咒,引起了一场席卷全乡的瘟疫,你知道瘟疫代表着什么吗?我们所有人都逃不过瘟疫,全村的人接二连三地死去,连安葬都没有地方。”
谢韫的声音很冷静,没有丝毫起伏的语调却染黎昭感受到了深深藏在平静之下的憎恨。
“为了防止瘟疫的蔓延,他们要把我们全部烧死在村里,我的父亲抱着重病的我逃出了村子,他自己却身染瘟疫死在了路上,我连他的尸首都不能安葬,你知道我心中的恨意吗?”
黎昭沉默了。
“我报复风雷谷不是天经地义?”
“我有何错?”
谢韫微微抬起下颌,眼底聚起暗光。
他在质问黎昭。
黎昭抿紧了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风雷谷为了维持荣耀,与暗渊做起交易,流出的灵石害死了谢韫一家,他报复也是合情合理。
倘若自己是谢韫,恐怕会报复得更加惨烈。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黎昭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遐想。
不行!
他的大脑宛如被一击重锤砸下,突然惊醒。
他不能被秋塘居士所蛊惑。
黎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说道:“在徐如霆身上的缠丝,是你的琴弦做的,对吗?”
谢韫眼中流露出欣赏之色,说道:“我的琴弦正是琅玉所制。“
黎昭的脸色逐渐苍白。
当年他在花灯节上遇到谢韫,难道真是偶然吗?
从他一开始在花船上解救谢韫,再到谢韫上门兴师问罪,再让徐风盛主动要求修补琴弦。
徐风盛修补过的琴弦带上了他的印记,随即谢韫又在无忧城获得了缠丝的做法。
就此,他彻底完成了陷害徐风盛的第一步。
谢韫的一言一行都充满了算计,自己连同徐风盛都是主动踏入他编织的圈套之内。
除此之外,他还藏着什么惊天阴谋!
黎昭死死抓住谢韫,他的指尖深深嵌入谢韫的肌肤之中,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谢韫望着黎昭逐渐变化的神色,甚至有些兴奋,嘴角微微翘起。
他似乎很享受着自己给他人带来的痛苦,或者是欣赏着自己所创造的悲剧。
手腕上的痛楚也显得微乎其微。
黎昭在极力压制着愤怒,说道:“师兄一直将你视作朋友,你却用缠丝陷害他,你还让他杀死徐如霆!”
他的手腕被黎昭抓得鲜血淋漓,暗色的血线顺着洁白的肌肤落在地上。
谢韫眼中的笑意不减,他微微挺身,凑近了黎昭,漆黑的眼瞳倒映出一张苍白的面孔。
谢韫盯着黎昭的面孔,看了许久,才他低声说道:“徐如霆对你用刑,他死不足惜,我都是为了你。”
黎昭闻言,大脑一片空白,竟然是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谢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为了我?
杀死徐如霆?
谢韫低低地轻笑,说道:“怎么,不相信?看来你真的把我忘记了。”
忘记。
忘记什么?
黎昭屏住了呼吸,他记得,谢韫那天找上尧天学宫,问他的第一句话。
“你还记得我吗?”
黎昭起初还以为他是在问那天在花船上的事。
可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