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他签署了手术同意书，夏枕云被推进了手术室。
他在手术室外等了很久，久到记不清时辰。
在光滑的墙壁上，他看见了自已的身影，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
终于，医生出来了，很遗憾地说：“抱歉，我们尽力了。”
“尽力了……”
宋屹承脚下发软，怎么就尽力了，人进去前是活着的，这会儿就死了，死在了手术台上。
“阿云！”
“阿云……”
……
宋屹承的手乱抓，手掌早就远离夏枕云的咽喉了。
夏枕云也动弹不了，宋屹承还在他身上压着，这分量着实有点重，压得他大腿都发麻了。
“我在呢。”夏枕云回应了一句。
“这里。”他把宋屹承的手抓住了，不让他再空中乱舞。
夏枕云没死，宋屹承回过神来，阿云还活着，那刚才死的是谁？
头剧烈地痛起来。
他想起来了，刚才没抢救过来的是他爸，是宋起昆，他也是车祸死的。
“阿云，我头疼。”
宋屹承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但夏枕云听明白了，他抚了抚他的后背，“我知道，还有呢，还有哪里不舒服？”
宋屹承的眼前又出现幻觉，医院的场景消失不见，他回到了一个狭小的房间。
房间永远不开灯，没有灯，也可能灯坏了。
宋屹承死死捏住了夏枕云的手腕，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黑暗的空间里很安静，周围死一般的静寂，他感觉自已已经不是个活着的东西了，这个空间就是他的坟场，他这辈子都会被埋在这里。
夏枕云意识到宋屹承的状态不对，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但捏着他手腕的手还是很有力。
宋屹承应该不是断气，而是害怕，害怕到不敢呼吸，害怕到要牢牢抓住什么。
宋屹承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他所在的房间里冒出了血腥味，那味道越来越浓郁。
他的手上传来痛楚，脚上也是，四肢都痛。
“痛。”他道。
“哪里痛？”夏枕云问。
“所有。”
夏枕云朝宋屹承身前摸去，没有伤，他确定刚才没让宋屹承自残。
宋屹承的身体开始颤抖，腿动了一下，好像腿疼。
夏枕云摸到他的腿，一直检查到脚踝，都没伤。
基本就是宋屹承的幻觉了，夏枕云决定要把这事好好跟陆医生聊聊。
要让陆医生百分百之了解宋屹承的病情，包括这些隐秘的幻觉，或许宋屹承自已在跟医生描述病情时都说不清楚，夏枕云要把这些症状都记录下来。
宋屹承抡起拳头就要朝墙上砸去，这一拳下去，指骨非得磨破皮不可。
像上次一样，破皮流血。
开始自残了，毁灭不了别人就要针对自已，夏枕云仿佛已经摸清了这位患者的套路。
他死死抱住宋屹承翻了一圈，把他压在了床上，让他的拳头打了个空。
“先生，别伤害自已啊，你清醒一点。”
夏枕云还没打算用药，再等等，宋屹承以前不知道熬过了多少次发病，只要继续治疗，以后的每一次都不会有上一次严重。
宋屹承喉咙里发出沉沉的声音：“疼，阿云。”
他痛苦地哼了几声。
“阿云出去吧，我自已忍着，你把药带走就是。”
夏枕云皱着眉头，“我出去了你会伤害自已。”
宋屹承竟然发出笑声，嗓音还是低低的，很沉闷，“所以啊，我让你出去，怕你见到血，你会恶心。”
第71章 老公？？
夏枕云瞬间看清了事情的本质，出言问道：“你小时候也是通过自虐来保持清醒的吗？”
宋屹承愣了愣，像是被人说到了痛处。
夏枕云继续道：“你周围没有其他人，你先是砸东西，发现无用，后来就开始折磨自已，把自已弄得满手都是血。”
“是吗？”
夏枕云的话像刺一样扎进宋屹承心里，曾经那些疯癫的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
别人说他是疯子，疯起来连自已都杀，没错，他就是这样的。
宋屹承发出低低的笑声，像哭。
他是在嘲讽自已。
手上脚上都是血，所以四肢末端的神经都很痛，不止是肉体上的疼痛，更是内心的恐惧。
宋屹承眼前再次黑暗，惊恐再次袭来。
他似乎又回到八岁那年，那个女人把他关进房间，任由黑暗将他吞噬。
恐吓，威胁，她知道什么东西能让一个小孩瑟瑟发抖。
在那之前，他过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日子，恨不得把北淮市掀翻，在那之后，女人一手将他按回地牢里，从天堂猛地落入地狱。
他没有钢铁一般的内心，但他却活下来了，只是从此疯了，别人都叫他小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