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坐在郑嘉民身边, 驴车跑起来后,见另一侧的傅明泽一动不动,跟昏睡过去了似的, 忍不住问郑嘉民:“你们知青点昨天夜里出什么事了吗?”
郑嘉民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发现了一窝老鼠,大半夜的搅得大家都睡不着,只能爬起来把它们灭了。”
原来如此。
那你们还大清早的去公社,就不能改天再去吗?
沈茉儿心里奇怪,不过猜测他们可能是有什么着急要紧的事情不得不今天赶过去,于是也就没再多说。
一路摇摇晃晃地到了公社,大家下了驴车,几个上收购站、供销社的社员很快背着竹筐提着篮子走了,沈绍元赶着去上班,嘱咐了女儿几句也走了,原地留下了沈茉儿和傅明泽、郑嘉民三个人。
沈茉儿和俩人打了个招呼就往汽车停靠点走。
柳桥公社去县城只有一班车,早上从公社出发,下午从县城回来,每周只跑三趟,周三、周五和周日。
据说车子是县里客运站淘汰下来的,不过就算是淘汰下来的车子,也非常的吃香,几个公社都抢着要。后来县里拍板,让柳桥公社和附近两个公社分摊,柳桥公社因为经济建设搞得好,还占了便宜,摊到了三天,其他两个公社都只摊到两天。
公社不可能为了这辆每周只跑三趟的客车特地修一个车站,只在离纺织厂不远的一小片空地上竖了块牌子作为停靠点。
原身没去过县城,不过原身在公社读的初中,对公社的地形还算熟悉。沈茉儿循着记忆往停靠点走,走了没多远,觉得不太对劲,回头一看,果然看见傅明泽和郑嘉民在她身后慢慢悠悠地走着,一个仍旧是哈欠连天,一个却面无表情,眼神阴郁。
沈茉儿:“?”
她停下脚步等他们走过来,问:“你们是去纺织厂吗?”
这个方向,收购站和供销社已经过来了,麻雀市在另一方向,而且今天不是集日,也只有是去纺织厂了。
哦,巧姐家就在纺织厂厂区宿舍那里。
正想着,就听郑嘉民说:“我们去县里。”
沈茉儿有些惊讶,不过随即就释然了,原来是要去县里,难怪这么困也要爬起来,毕竟错过今天,就得下周三才有车了。
她笑了起来:“我也是去县里,正好一起。”
郑嘉民:“听说你要去县里给孩子们买蜡笔和画纸啊?”
沈茉儿点头:“他们现在都是用烧火棍或者是铅笔在练习,还没有试过画有色彩的画,听说东方红小学的孩子都是用蜡笔画的,比赛也是可以用蜡笔的,我想参加比赛前让他们先试试。”
郑嘉民竖了个大拇指:“加油!”
一直没吭声的傅明泽忽然插了一句:“只是去买蜡笔和画纸吗?”
沈茉儿看向他,总得他今天的脸色似乎有些阴沉,只以为是没睡好导致的,并不以为意,说:“是呀,主要是买这两样东西,公社没得卖,听说只有东方红小学附近的供销社才有。当然,我没去过县里,正好也顺便去逛逛。傅知青、郑知青你们呢?”
傅明泽脸色似乎好看了一点。
郑嘉民满脸的生无可恋:“我们去看电影。”
沈茉儿:“?”
忍不住问:“最近是有什么特别好看的电影吗?”
好看到头一天晚上没睡好都要大清早起来坐半天车去县里看的程度。
说到这个郑嘉民更无语了:“八月份倒是有一部新拍的电影《沙家浜》上映了,我家里给我写信的时候提过,不过咱们这儿估计还没上映呢。我们是去看老片子,重新接受革命文化的熏陶和洗礼。”
哦,傅明泽的原话是:农村的确是更广阔的天地,但是相对来说农村也是
文化相对贫瘠的天地,我们作为知识青年,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努力用劳动锻炼自己,但同时也不能忘记经常接受革命文化的熏陶和洗礼,不然我们就没办法时刻保持昂扬的革命的热情,真正为社会主义建设作出力所能及的、最大的贡献。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天这个又累又困的日子去县里,傅明泽说的是:这一点点困难都能把你打倒,你还怎么建设社会主义。
认识这么久,郑嘉民还是第一次知道傅明泽的思想觉悟原来这么高,他非常惭愧,自我反省了十分钟,就坚定地、怀抱着为建设社会主义作出自己最大贡献的信念,跟着傅明泽上了大队的驴车。
而此时此刻,面对沈茉儿一言难尽的表情,郑嘉民不禁产生了一丝犹豫与怀疑,他现在思想觉悟是挺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