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云野当然记得,他一辈子也忘不掉,那是他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
那时他看着瑟缩在病房的一角浑身发抖的少年,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与绝望,少年每一下颤抖的紧缩,都像带刺的长鞭狠狠抽在他的心上。
医生和护土轻手轻脚地靠近,却还是吓到了那个可怜的少年,他哭喊着,挣扎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自已。
盛云野顿时被胸闷感侵袭,只感到深深的窒息,好像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来气。
如果时间能倒流,如果能穿越回五年前,他一定会拉住那时的自已,狠狠给那时的盛云野一个响亮的巴掌,让他在疼痛中清醒。
可惜,世上永远不会有后悔药可吃,他做过的一切恶事只会让他后悔一辈子。
“我没杀了你,你应该感到足够幸运了。”盛千阳轻佻一笑,目光锐利如刀刃,闪动着令人胆寒的光,扫过盛云野怔愣的脸。
“我那时恨不得一刀捅死你,是盛北宵来求我放过你,我才把你这条贱命留到了现在。我警告你,从今天起滚远点儿,不要再让小岛见到你,不然盛北宵也救不了你。”
……
在手机发出“滴”的一声信息提示音时,伊森已经醉倒在了酒吧的吧台上,面前是数不清的空酒瓶。
他已经在酒吧连着喝了两晚的酒,过去他曾是一个滴酒不沾的人,也从不抽烟,他认为酒精以及尼古丁都是会麻痹人的神经系统的东西,恨不得避之三尺。
他挣扎着从桌子上爬起来,手指摸到了不远处的手机,摁亮屏幕看到了盛总许诺的那笔巨款已经到账。
那是一笔能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巨款,他可以不用再工作,哪怕只是每天混日子也能活的逍遥自在。
但他是真心热爱心理学,也是真心热爱心理医生的这份工作,从他很小的时候起,成为一名心理医生就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他自始至终用心对待每一位病人,全身心投入到心理治疗领域。
但他不得不承认,对盛千阳的治疗是他从业以来第一次巨大的失败。
如此偏执的男人,又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当他拿自已的职业生涯来威胁自已时,伊森是无能为力的。
他只能说服自已,竭力降低自已的道德感,让自已如同傀儡一般按照盛千阳的指示去做。
没事的,只要催眠成功就能解脱了。他这样安慰自已,也是这样麻痹自已。
可当他真正面对那被桎梏在床上哭的凄惨的少年时,面对那一双写满了恐惧和痛苦的朦胧泪眼时,他还是心软了。
他突然就想起了与少年相见的第一面,那时的少年小小的身体在见到自已靠近时满是抗拒,哭喊着挣扎着在别墅里四处逃窜,最终被盛千阳逮到,紧紧箍在了他的怀里,却仍在不停地颤抖。
伊森做不到在违背病人意愿的情况下进行催眠,这样做无疑是残忍的,是狠毒的。
少年已经哭到痉挛,声音也嘶哑扯裂了,却仍在不停地说着:“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求求你放过我……”
少年被锁住的手死死攥住身下的床单,身体紧绷成一张即将断裂的弓,如同濒死般急促又紧张地喘息着。
伊森僵硬地站在床边,很久都没有动作,直到少年的喉咙嘶哑到再也发不出声音,只余下无助又可怜的抽泣,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深深叹一口气,在床边半蹲了下来,解开了少年身上的束缚。
“会演戏吗?”
他问的突兀,江屿白猛地停止了抽泣,愣愣地看向他。
“如果你不想被催眠,那就得骗过他才行,至少得让他相信,不然就算我不去做,他也会找别的医生来。”
“会演戏吗?”他又问了一遍。
“会。”江屿白发出虚弱的气声,却很是坚定,恐惧又痛苦的眼神终于找回了些许的理智。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度过了一整个夜晚,直到不得不起身的那一刻,伊森缓缓握住江屿白冰凉的手,声音轻柔。
“接下来就看你了,小岛。”
少年重重地点头,认真地看着他,眼睛里闪着感激的水光。
伊森起身,朝卧室门口走去,步伐走的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向深渊。🞫
他不知道自已做的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他不后悔,如果能重新来过,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盛千阳激动地挤开他冲进了卧室,而他伫立在门边,无法形容那时的自已有多么提心吊胆,生怕少年一不小心露出一个小小的破绽就会让盛千阳起疑。
但他发现小岛真的是一个无比聪明又富有灵气的孩子,他不禁想象着如果小岛没有遇到盛千阳,没有被这个偏执霸道的男人控制圈养,他将会成长为一个多么惊才绝艳、光芒四射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