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录音是六年前江南和景夏出事的那个天台上唯一的监控录下的全程,视频已经被人为损坏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音频。
在一个月前,盛云野答应与时淮等人合作。
他委托自已的心腹辗转多地搞到了那段还没有被完全损毁的录音,却经历了极其艰难的心理挣扎。
毕竟这段录音如果被爆出,不仅是盛千阳,整个盛世集团都会受到牵连。
可每当盛云野闭上眼睛,少年满面惨白、浑身鲜血,在他梦里毅然决然从悬崖高处一跃而下的场景一遍又一遍重演。
最终他还是选择将录音发了出去。
在江屿白熟睡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不会想到,仅仅在自已的一觉之间,外界的一切都发生了巨变。
盛千阳在即将被无罪释放之时,案件又一次提出上诉,原告方补充了新的有力的证据。
江景集团惨遭陷害的事实真相公之于众,在时隔整整六年后终于洗清了冤屈。
盛北宵动用了全部的人脉,使出了浑身解数,伪造病历买通上级,让盛千阳免除了牢狱之灾。
但盛千阳的脚腕上也自此扣上了电子镣铐,此生不得踏出大陆一步,一举一动都将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中。
在盛千阳被执行判决前,只提出了一个要求,想最后再见小岛一面,却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很抱歉,江先生并不想见您。”
盛千阳从来没有想过一句话的重量竟然会有如此之重,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彻底压垮。
他双目血红,脖颈上青筋暴起,一颗心疼到碎裂,碎片飞溅,所到之处血肉模糊。
他狠狠一拳砸在桌面上,鲜血从指缝间溢出也浑然不觉,远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高大的男人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滚烫的泪水早已从眼角溢出,一颗一颗砸在桌面上。
……
江屿白醒来后,赤着脚跑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时淮的身影。
季岁晚闻声从厨房里急匆匆赶出来,把身上的围裙一扔,将颤抖不止的少年搂进怀里。
“怎么了,怎么了宝宝,地上凉,要穿上拖鞋呀。”
“时……时淮哥呢?”少年带着哭腔的温软声音从唇齿间溢出。
话音未落,别墅大门被猛地推开。
时淮踏着少年发着颤的尾音走了进来,携了洒落他一身的温暖阳光。
时淮张开双臂,迎接扑进自已怀里的少年,用力地抱住他,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比阳光还温暖,比春风还柔和。
“宝宝,天亮了。”
少年将脸蹭进他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胸襟。
“嗯……我醒了,可你不在。”
时淮眉眼弯弯,指腹擦过少年红红的眼角,语调低沉又温柔。
“对不起,对不起宝宝,以后再也不会了。”
“宝宝,想不想跟时淮哥去英国生活,我们申请伦敦的学校好不好?”
江屿白愣了愣,下一秒嫩白的脸上漫起了一抹红晕,在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时淮笑着揉他的脑袋,问道:“刚刚在想什么?”
“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少年超小声地呢喃道,像小猫没睡醒时哼哼唧唧的模样,迅速将脸藏进了自已的手心,缩在了时淮的怀里。
季岁晚的眼泪在此刻再也憋不住了,一串串滚落下来,只是这次变成了幸福的泪水,唇角也扬起了幸福的弧度。
在临行前,时淮带着小岛回了一趟海市。
他在江南和景夏的墓前烧掉了那封为江景集团洗清冤屈的判决书,站在一边看着少年将百合花束摆得整整齐齐,第一次没有哭到精神崩溃,而是轻声开口。
“爸爸妈妈,不用再担心我了,时淮哥接住我了。”
他说过,每一次都会接住我。
每一次。
少年许是太激动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那一双阴冷的眼睛。
那目光中含着愤怒、悲伤、绝望……聚焦的一点始终在少年的身上。
时淮不动声色地挪了下身子,将少年完完全全挡在了自已的身前。
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少年跟父母讲完话,才温声说道:“宝宝,你先回车上等我好不好,我也想跟江叔叔说几句话。”
他给少年戴好帽子,将毛茸茸的围巾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双水汪汪的漂亮眼睛。
“好吧。”江屿白点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望向他,“那你要快点呀,时淮哥。”
直到再也看不到少年的身影,时淮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转身走到不远处的树下。
盛千阳早已目眦欲裂,若不是时淮事先请来的警察持着枪站在一边,枪头快要抵上了他的脑袋,他应该在少年刚刚到达墓园的时候就已经带着保镖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