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不敢想季知春这厮一个人住院做手术,那些所有需要人搭把手的时候,没人帮她,该有多无助。
一想到这,姜蒁心头那股无名火又开始翻涌,烧得她静不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多依靠别人一点?
为什么?为什么什么事都要自己扛?
她唇抿成一条直线,静静看着站在眼前的季知春,原本茂盛到张牙舞爪的头发今天乖顺地垂在肩侧,乖巧的像只知道做错事的狮子猫,垂着眼,还时不时还看一眼她的脸色。
够了。
明明,明明她之前不是这样的。
姜蒁不是江宁本地人,是因为父母的工作调动,在高一下半学期举家搬迁到江宁市。
中途转学,又不是本地人的她,自然和班上同学熟悉不起来。
一个人独来独往,性子也越发孤僻。
根本没有现在的开朗自洽。
学校是个小小的社会,不是说一个人生活不下去,只是更容易被欺负些。
先是不知怎么招惹到学校所谓的“大姐头”,被独立被排挤,如果这些尚且可以忍受,那在校外被一群小混混缠上,简直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生活不是影视剧,不会有所谓的英雄踩着七彩祥云来救她。
但——
会有同班的女同学,嚣张地站在巷子,扬着手机,抬起下巴:“喂,你们这群渣滓,报警抓你们了哦~”
而后,在一群混混的注视下,面不改色牵起她的手,离开那个满是黄昏暗影的小巷,一步一步朝着光亮走去。
她在没人愿意和她坐同桌的时候,毅然和她成为同桌,却转头告诉她是因为不想和牧野坐在一起;
她拉着她一起加入牧野的补课,带她慢慢和周围人熟络起来;
她夸赞她的优点,在她不好意思的时候,主动开口向老师推荐她的才艺。
她是那样温柔而又细腻保护起一个少女敏感而又自卑的心,将她捡起,又把她送往春天。
没人能不喜欢她。
没人。
喉间像是堵了团浸满水的棉花,压着她心头火,却生出点别的东西来。
她没有说话,看着水晶灯的一圈圈光晕落在季知春周身,喉咙滚了滚。
所以,是在什么时候变了呢?
是在牧野出国的时候?还是在高考志愿被篡改的时候?
是在秦屿分手的那个雪夜?还是在求助电话被挂断的时候?
一件又一件的事,杀死了她的知春,又成就了她的知春。
可,知春,
我不一样,我和他们不一样。
翻涌的怒火早在不知道的时候被浸满水的棉花扑灭,剩下的只有满腹酸楚。
“季知春,你一个人去做手术,该有多难过。”
“嗯”季知春看着姜蒁有些难过的表情,她觉得应该解释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其实吧,我也不算一个人吧?”
“这件事我很难跟你解释,但是它又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我知道你或许是有点心疼我,但你先别疼。”
她期期艾艾把所有事跟姜蒁老老实实讲了一遍,眼瞧着姜蒁的神情从疑惑,到了然,再到现在——
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半晌,姜蒁憋出来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有个问题,我很久之前就想问了。”
“牧野按理来说应该大一级吧,为什么又和咱们同届?”
【作者有话说】
没人能不喜欢小春!没人!(震声)
第28章 好人
“如果他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说起这个,季知春也不是很清楚。
只记得在她上初二,牧野上初三的时候,陆阿姨开学就给牧野办理了休学,此后一年,季知春几乎都没见过牧野。
李女士问起,钱奶奶他们的也只是说陆阿姨带牧野出去进修,直到——
她初二升初三的那个暑假。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个夏日最寻常的午后。
太阳毒辣地炙烤着大地,浓郁的梧桐叶也在此刻显得没什么精神,就连素日声声不息的蝉鸣,在午后声音都开始绵软无力起来。
踩着斑驳晃动的树影,她快步往家里赶,心心念念地都是包里放着的冷饮和甜点。
却在临近家门口的几个台阶,脚步一顿,她看到了快一年未曾见过的牧野。
午后肆意的阳光顺着楼道格子窗,落在牧野身后的楼梯上,他背着光,坐在家门口最近的两节楼梯上。
双臂架在膝上,原本总是挺直的脊背,也在此刻微微佝偻,头低垂着,根本看不清一丝一毫的神色。
很落魄,那个背影。
像是一只无处可去的丧家犬。
季知春本能停住了脚步。
从小到大她从没见过牧野这副形态,即便在老师责罚,即便被牧爷爷训斥,少年挺直的脊背总是像把不肯低头的剑,从未有过如此失意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