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方温声问她:“还要吗?”
她勉强维持理智:“会不会影响明日行程?”
“不会。”陆执方伸手一拉,把她拽入怀里。
“可是我怕嵇二郎发现了是我……”
“他没发现才怪。”
陆执方给她空杯蓄满了酒,再喂到她唇边,淡声解释道:“随行没有女子,他下楼了同驻店一打听就知道我有没有从花街柳巷叫人来,不难猜到是你女扮男装陪的我。适当露一些破绽,能叫他更放松。”
“我就是怕,给你拖后腿了。”
“没有,小梨儿很得用。”
小娘子不知道他所谓的破绽是何。
水润红唇微张,乖顺地把酒都喝进去,两颊渐渐浮出一抹酡红色,朱颜薄醉,恰如胭脂淡沫。陆执方垂眸注视片刻,拇指揉过她唇角,吻去那点酒渍。
春风醉浸过的唇,除了软,还透着酒香。
陆执方吻得轻柔,馥梨搭在他肩上的手忽然掉了下去,脑袋一偏,搁在他胸前,双眸已经闭上了。
竟是酒意微醺下,累得睡过去了。
也该累了,今夜可陪着他走了好多里路。
他抱起怀中人往床里去,轻轻放好,拉上薄被给她盖住。少女睡得不踏实,一会儿这里挠挠,一会儿把自己衣襟扯开,薄被踢到床边去,蛾眉拧在一起。
陆执方无声看了一会儿,想来是夜行衣束手束脚,叫她睡着不舒服的缘故。平生除了家中尊长,他没伺候过人,此刻脑海飞速回转,手下动作生疏。
罗袜解开,露出一双白皙丰润的赤足。
腰封卸下,解放不盈一握的纤腰。
朴素的黑色衣衫剥去,露出底下纯白中衣,要脱下衣袖了,免不得要把她身子抬起来。
陆执方手垫入她背后,将她托起,扯开了衣袖一边,再换一边时,馥梨半醒,睁开了还惺忪的杏眸。
“世子爷做什么?”
“替你宽衣。”
她得了答案,慢吞吞“哦”了一声,人便挨着他卸了力,叫陆执方更轻松地把另一边衣袖也脱下。待整套夜行衣都褪下,陆执方吁出一口气,抽过薄被再覆上去,这回可算能睡踏实了。被伺候的小娘子浑然不觉,杏眸半睁半闭,还在斜斜望他,蛾眉未展。
“怎么?还有吩咐?”
“……还想擦脸。”
得寸进尺。
陆执方两指一曲,想弹她额头,又怕给她睡意弹醒了,认命地去门外给她叫热水。
翌日一早,嵇二郎已在大堂恭候。
陆执方同荆芥、黄柏下来,便见桌上摆了早膳。
“陆大人同行的长随小哥,怎么不见了人影?”
“路上撞了些风,头疼,让她睡晚一些再起。”
陆执方答得随意,拿起竹筷,却是寻了个空碟子把早膳都夹出一部分,递给黄柏,“给送上楼去。”
“陆大人待身边仆役都如此亲厚吗?”
嵇二郎话音刚落,黄柏的早膳还未送上楼,楼梯就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睡晚了的小娘子作小厮打扮,软皮小帽戴得歪斜,露出鬓边几缕碎发,急匆匆地朝他们的位置走来,眸中有睡过了时辰的懊恼。
陆执方朝嵇二郎露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也并非人人如此。”
第51章 “就说哄不哄得好吧。”……
陆执方看过定南最早递送到朝堂的奏报。
只有短短一句:“大雨,昼夜不绝二十日,河决水出,流千余家。”
他也曾经在劝阻馥梨不要随行时,给她描述,而今在嵇二郎带领下来到翁沙县,仍是对眼前灾后余生的情景,感到良久无言的震撼。
严谨简洁的奏报,落为眼前景,是乱树倒卧,被连根拔起,是泥沙淤积,处处污水横流。
是放眼可见蓬头赤脚,盎中无斗米,架上无悬衣的翁沙县老弱妇孺。
朝廷赈灾队伍早他一两日抵达。
都水司郎中刘健已去往决堤处,指挥民壮修复。
县衙都被冲了,倒塌一半没重建。度支司员外郎徐海潮在临时支起来的县衙办公处忙得焦头烂额,见陆执方带着人过来,大大松了一口气。
“小陆大人,您可算来了啊。外头等着领米领救济的百姓看见了?”
他刷拉地扯过了一叠记录,是经折装的样式,另一头掉落在地面,给他拉出了等身高的。
馥梨一眼瞥去,见上头密密麻麻全是蝇头小字。
陆执方拉过开头第一页,“徐度支,这是翁沙县各户的受灾情况详情?”
“对对,经下官统计,翁沙县一千七百多户,有人丁的剩下一千零五十八户。朝廷拨过来的赈灾银,您是心里有数的,家家户户都均等分派的话,每个人都领不到多少。下官是想按走访情况,给他们划分三等,按极贫、次贫和稍贫,分给不同额的米粮救济。陆大人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