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不得不认真地开始道歉。
赫内斯只是要拿捏他,看他姿态低了就哼了一声,让他周末吃饭时候把施魏因施泰格弄来。
“你看看他是什么样子,真爬到我头上来啦?我是主席他是主席?我买人全买他的玩伴,让大家陪太子读书啊?”赫内斯气愤。
卡尔点头说是,但心思已飞走了,还在烦穆勒的事。
那时他不知道穆勒能得到直接首发的机会,他只是知道队里清洗的动作很大,卢卡托尼被卖掉了,波多尔斯基也被卖掉了,前中后都在卖,锋线缺人,留在拜仁当替补机会也不少,不如先踢一年看看——拉姆和克罗斯尽管租借,那也是在一线队待了一年确认没机会才走的,他不希望穆勒太心急。
能回来的案例少,很多时候就是走了就走了,分不清是个人能力不行还是被不够好的环境和队友拖累了。
职业生涯的起点一低,很可能就上不去了,这怎么办?
尽管怀着非常大的焦虑和愧疚,但卡尔还是这么做了。这是他第一次非常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动用了权力,他忽然分不清对错的界限了——这和他强留穆勒的结果无关,只关于他不该用自己的力量去影响旁人的人生。
这让他很害怕,甚至一度要再厚着脸皮去和赫内斯求还是让穆勒想租就租吧,但穆勒已一脸懵地拖着箱子重新回慕尼黑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卡尔。
卡尔赶紧开车去接他。
相遇那一刻两个人都是心中惴惴,卡尔打了一万个草稿来和穆勒坦白还有道歉,但穆勒的第一件事也是松开箱子拥抱卡尔,嘟哝着说:
“对不起。”
“嗯?”
“到了霍芬海姆的时候,忽然一下子就后悔了,但坚持了这么久,麻烦经纪人一直在同我和俱乐部说,要是忽然就反悔不去了感觉也不行,站在火车站里正在发呆,忽然又接到电话说俱乐部不同意了。”
“感觉像被老天拯救了一样。”
穆勒有很多话不敢说出口,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霍芬海姆的那一刻他非常不讲道理地沮丧起了卡尔没有再挽留他一点——例如把他拦在火车站不让他离开。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做出了不负责任的抉择,却指望着旁人来替他冷却冲动,这太不公平了。
藏在这种不讲道理的沮丧下还有一种无法描述的少男心事,他渴望见到更多来自卡尔的留住,他希望感受到自己对他是多么多么重要。可如果他真的喜欢一个人,他就该尽力留在对方身边才对啊。如果他真的喜欢一个俱乐部,他就应该尽力先留在里头找找机会才对啊。
他为什么非要忙着租借呢?
就在这样骑虎难下的时刻,他接到了电话。
命运给了他一次慷慨仁慈的新手保护期。
卡尔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命运,也担心如果穆勒真知道是他干的,可能反而会不是滋味起来,毕竟被主席插手和被队友插手绝对是两种性质的事,于是只也收紧手腕,告诉他那太好了。
在这一刻他忽然知道了自己的愧疚到底从何而来,在所有对于穆勒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后,还有卡尔自己的诉求——他完全不想让对方离开,此时此刻穆勒站在这儿,让他可以收紧手腕拥抱,新赛季他们可以一起训练、比赛,他一下子变得那么那么高兴。
我真是个卑劣的人,卡尔想。
他动用自己的权力控制了故事,狡猾地实现了看起来皆大欢喜的结局,也没有过多矫情地反思自己不够道德完美,但他就是心脏里空落落的。
做错事就是做错事,卡尔不是那种能因为结果很好就微笑的类型,可也偏偏是这种无用的挑剔,让他反而常常不能得到像这样的好结果。
他拒绝以自己的需求为出发点去做什么,除非那个需求强烈到无法压抑。而拉姆一直在问他“如果你想要的正好就是对大家都最好的呢?因为你是个聪明又关心他人的好孩子”,但卡尔难以信任自己。
拉姆也一直和他说“为什么你想办法实现心愿就是错的,人之常情啊”,但卡尔也矫正不过来。
最后拉姆直接拿报纸卷起来敲他的脑袋了:“我不喜欢你这样,karli。如果你现在是体育总监,你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吗?你不会。那就够了,不用再想别的事。”
“可我又不是体育总监。”
“但你是拜仁重要的一份子啊,你当然要经常想什么决定对俱乐部更好。乌利为什么会轻而易举地听你的话?因为你说得对嘛,而且你不是真的会感情用事的人……”
拉姆说着说着都忍不住笑了:“karli,你不是要假装伤心来逼我换着法子夸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