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多尔斯基在这一刻甚至有点向往慕尼黑了,在那里他想必不用把脸遮得这么严实,在那里,傲慢的慕尼黑人固然并不把他当一回事,但也给予他自由,那样他就可以拉下口罩,冲施魏因施泰格灿烂微笑。
他们继续去城区穿行,在唱片店乱听乱扭,笑得东倒西歪后又去波多尔斯基最喜欢的运动商品店买了同款的护腕。施魏因施泰格站在滑雪板前走不动路,和老板开心讨论了二十分钟今年的滑雪节。
波多尔斯基暗暗记着,决定今年对方生日就送他这个,然后不耐烦地把他拖走。
施魏因施泰格一路看到每个唱片店都要走进去,问问有没有Sportfreunde Stiller的专辑,买到了再问问有没有他们5月中要比赛的门票,像是酒劲上来了偏要今晚就买到一张线下票似的——演唱会现在还做不到网络售票,大多还是打电话或写信给主办方来购票,每个大城市还会在专门的售票处分放一定数量的门票供人购买。
但这个乐队也就是靠着今年世界杯出的新歌《'54, '74, '90, 2006》才真的爆火了一把,演唱会的规模虽然不错,可运营不是很成熟,在科隆根本不至于设什么官方售票点,直接挂在哪个livehouse的运营处顺便卖了。
反正圈内人自然懂该去哪里。
“为什么忽然喜欢上这个乐队啊,莫名其妙。”波多尔斯基笑话他:“陪着你赶时髦了。”
施魏因施泰格也不恼他,还是高高兴兴地一路问,终于问了两三个老板都说同一个地点后,他们又开始凭借着波多尔斯基的印象找过去。
别说,他们的运气是相当好——这个票配合着里面的营业时间,每晚就卖两个小时,他们正好赶上了,排一会儿队就行。天晚了,风一起来就冷了,更糟糕的是施魏因施泰格乌鸦嘴,美美看夕阳时嫌天气不好,这一会儿真下小雨了。
一群人躲在窄窄的屋檐下,施魏因施泰格穿着短袖,已开始抱着胳膊鬼喊鬼叫地嫌冷,波多尔斯基嘴上嘲笑他不套外套,实际却忍着哆嗦站他上风口替他挡挡。
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待着也就算了,好歹人还是干着的,买完票他们打车走就是了。可谁知队伍转过弯,对方一打眼看到有个华夫饼店还没关门,不过也快了,店长已挂了结束营业的牌子,不过店里还有人在吃着躲雨,她也就不着急,微笑着把手放在围裙上,站着等待。
施魏因施泰格竟然又蹦跶起来要去买。
“我才不吃!你是多馋啊,烤肉还没吃够吗?”波多尔斯基绷不住了:“雨,雨!”
他差点大声喊出“schweini你回来”,可却疑心旁边人已在疑惑倾听他的声音、打量他的身高相貌似的,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施魏因施泰格抱着头跑过去了。
“没事没事,队要是到了你就买两张票,站着等我!别走开啊!!!”
对方虽然已淋成落汤鸡,但却开心得很,站在路那边冲他喊话,还比划“胜利到达”的得意大拇指。
这头排队的好多人都无聊到给他嘘一会儿和鼓掌喝彩,用来夸赞这哥们穿这么少在黑天雨地里跑得这么灵活。波多尔斯基后面的人甚至热心地替他喊话回答了:
“你放心!我替你看着他!!!”
大伙哄笑一片。
波多尔斯基:……
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又感觉这混乱雨天里一切都仿佛古怪地散发着光彩和快乐,施魏因施泰格就是有这样的奇怪魔力。
他站在屋檐下,看着对方钻进华夫饼店不久后里面的人也开始哈哈大笑,店长一开始还摇手拒绝着什么,大概是被他央求得不行,身体后仰着笑得停不下来,到底是转身找了半天,搜刮出了最后三个宝宝鸡蛋,勉强又替他做了两份。
玻璃门里,暖黄的灯光下,施魏因施泰格顶着一块店主给的粉红小毛巾,裸露的肩膀皮肤上全是水光,高高大大地趴在柜台上,超级滑稽但也超级可爱地认真和店长比划要放什么什么——草莓,蜂蜜,还是奶油?撒的是糖粉、果酱还是巧克力酱?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对方是在替别人买——如果是他自己吃,他才没有这样多的要求,肯定是任由店主安排,或奇思妙想地乱放一通。
不会是这样认真、细腻到眼睛都闪闪发亮的。
真是的……都说了我不爱吃了。
波多尔斯基买好两张票,把它们立刻放进了怀里收着,防止被雨水淋湿,继续站在屋檐下等,却感觉一点都不冷了,反而脸庞在不受控地发烫,心脏跳动。
他隔着马路,隔着穿行的车,隔着雨和风,隔着玻璃,看着施魏因施泰格站在那儿用心地接过袋子,又裹上好几层防守的牛皮纸,笑着和店里所有人告别,打开玻璃门,冒着车,冒着雨,冒着风,重新从那一头跑来,帽子都忘记戴上了,万幸雨水把他打得也没人认得出,他就这样湿漉漉,但也亮堂得不得了地回到了他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