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黑漆漆的楼道,小区里面也十分安静,彭予枫对外面看过去,回迁房小区里面的绿化做的很糟糕,路灯也是能省则省。他在原地看了看,想给陈礼延发消息,却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彭予枫陡然反应过来,敏捷地往右侧一跳,躲过陈礼延的吓人把戏。
“我靠?”陈礼延顿时乐了,他笑得弯着腰,“怎么每次都吓不到你。”
“你这……”彭予枫也忍不住揶揄他,“我小学三年级以后都不这么玩了。”
陈礼延站直了,清了清嗓子,轻轻说:“嗯,那彭彭是成熟的彭彭,你一定也很少玩呲花。”
“呲花?”
“这个啊。”陈礼延从口袋里掏出来给彭予枫看,“我刚在路边上看到一个小卖部在卖,大爷要收摊了,被我拦住。”
彭予枫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小烟花,他问:“现在都必须持证售卖了,大爷是正规摊点吗?”
“还有这种说法?”陈礼延完全一头雾水,不由分说地把烟花塞到彭予枫手里,拿打火机点了,“不管了这么小的在家都能玩,不会有事的。”
他动作还是那样快。彭予枫手上的烟花一下子在冬夜里绽放出绚烂的光线,那光明明不是热的,周围明明只有冷风,但彭予枫还是觉得神奇,仿佛只要光亮起来的一瞬间,所有的冷都褪去了。
卖火柴的小女孩。她点燃的火柴……是一个希望,一个安慰。
陈礼延也把自己手里的烟花点燃,他问彭予枫:“你会摇花手吗?”
“……不会。”
“我会。”陈礼延大笑起来,“你说我把烟花绑在手上,然后摇花手会发生什么?”
彭予枫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哭笑不得地求饶道:“我拜托你!千万不要做这种事!”
陈礼延得意地哼哼两声,晃动着手臂,他手里的烟花是一个发光的星球。陈礼延围着彭予枫转了两圈,他的笑脸在光亮之下被彭予枫窥见,彭予枫也情不自禁地跟他一起笑。
烟花燃尽。
陈礼延恋恋不舍地说:“再来两根。”
“你还有吗?”彭予枫问。
“还有。”陈礼延又在口袋里掏了半天。
这里甚至没有保安,可能也回家了。彭予枫知道他俩在小区里玩这个可能算违规,但一个人也没有,就无法抵抗这种快乐的“罪恶”。两人又玩了一会儿呲花,想把烧完的烟花棒扔到垃圾桶,结果不在垃圾分类的时间范围内,垃圾桶被一把铁锁锁上。
“给我吧。”陈礼延伸出手。
“你要扔到哪里?”彭予枫问。
陈礼延看看时间,说:“快末班地铁了,我扔到地铁站里面的垃圾桶去。”
“你要坐地铁回去?”
“嗯。”陈礼延说,“我发现坐地铁挺快的,算绿色出行。”
彭予枫看着他,说:“那我陪你走过去。”
陈礼延似乎早就料到彭予枫会这么说,一点儿也不客气地道:“那好!走!”
真无聊。彭予枫感叹地想。怎么会有人大老远地过来,就只是和他在楼下偷偷摸摸地玩呲花,还说什么要绑着烟花摇花手……太好笑了。彭予枫的嘴角上扬着,他压下去,结果过了一会儿又扬起。
夏天刚来这里时,彭予枫也曾走过的路,现在陪着陈礼延再走一遍。那些工地里的巨大机器停止了,不再见到谈笑的工人,世界按下了暂停键。
陈礼延还是话很多,他没有把垃圾扔进地铁站,因为在路边提前发现了垃圾桶。彭予枫走在他的身边,走在这个安静的冬夜,一种无法描述的、隐秘的快乐从他的胃部升起,他像是喝了酒那样飘飘然的,觉得好像什么也不重要了,重要的人只有陈礼延。
只有他。
于是,彭予枫又在心底检查那块朋友界限石碑——他越界了吗?没有吧。彭予枫想。他不会越界的,他其实很擅长忍耐。
他们一路闲聊着,彭予枫把陈礼延送到地铁口,这里也没人,只是偶尔街上会有几辆疾驰而过的车。上行和下行的电梯像是进入节能模式,但只要一有人踏上去,速度便会加快。
陈礼延对彭予枫挥挥手,转身就踏上下行的电梯,他快乐地说:“我走了啊——彭彭,过两天一起出来看电影!”
“好。”彭予枫笑着应道。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电梯最上方,还在看着陈礼延。可没过几秒钟,陈礼延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然后转身开始往上走,可这是下行的电梯,如果没有更快的速度,只会原地打转。
“彭予枫!”逆流而上的陈礼延喊他,“我忘记问你一件事。”
“什么?”彭予枫双手抱臂,有点好笑地看不断挣扎上来的陈礼延,“你在微信问吧,你这样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