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有理。我这些日子住在通达客栈,过几日我在城中置办了宅子后,必定派人过来送信。”俞翕又和场头客气了几句,场头也是大方,命人驶来一辆小马车,带人回城。
这一趟好似出门逛了一圈。说实话,俞翕心里竟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甚至有些疑问不清楚,请教倪宏道:“既然都打点好了,为什么不在府衙直接就让我回去,非要出城跑一趟?”
倪宏小声详细解释道:“爷您有所不知,这马料场是府衙和军营共管,府衙负责将玉米、豆类、麸皮、干草之类的饲料运进来,而送到北面的军营就要靠当地驻军。这本是防着军政勾结的,只是这样一来,若是马料场有了什么事,也是最容易扯皮的。所以爷您必须要跑这一趟,做做样子。将来真要遇到什么不利之事,府衙和驻军都可以推到对方身上,扯来扯去,扯到最后,最容易不了了之。双方岂不都安全了。”
“原来如此。”俞翕点头,这勾心斗角可是从来不分古今的。她心中一动,故意问道:“这事万一有人追究起来,可会影响到公主?”
倪宏低声道:“爷您大可放心,皇上都知道您的事,即便将来有人想从您身上找出对公主不利之事,这也是痴心妄想。”
这件事皇帝知道,公主又当面说收俞翕为己用。那上下打点一下,自然无可厚非。有皇帝这个最大的靠山在,无人可以利用这一点攻讦公主。但这并不是俞翕要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在茶馆面圣见驾就为了让她在皇帝面前过个明路,好正大光明的替公主行事。之所以这样发问,就是想知道倪宏是否知道这件事,如果知道,那很明显这人就是公主的心腹。
倪宏似乎不知道俞翕的用意,问道:“现下还不到午时,爷您是否要四下逛逛?”
俞翕摇头,这一趟下来没花多少时间,她却有点疲累。回到客栈,让倪宏拿了点小钱打发了马夫。才进房间,早在等候的郑氏便迫不及待地询问。俞翕大致将情况说明了,惹得她不住地念佛号。
裴德音没怎么开口,等用过午食回了房,亲自给俞翕沏了茶,开口道:“你看上去有点萎靡。”
“唉,心累。”俞翕详细地说了上午发生的一切。
“正常。上面一句话,跑腿的担责的,都是下面的人。他们当然要小心防着出事能摘除自己,这才让你做样子呢。”裴德音总结的很到位,但俞翕还是郁闷,“道理我都知道,但这心总是虚的。公主派人在我们身边盯着,正常。可派心腹过来,唉,我就怕公主在谋划什么大事。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些小官小吏的都知道避险,你说真要出什么事,我们可是避无可避。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可不会讲什么法律。”
“给你普及个知识点,封建这个词实际是从西方词汇翻译而来,咱们中国的古代社会可从来不是封建社会。虽说韩非子一点都不被过去的统治阶级待见,但事实上从秦一统后,律法可是统治天下的根基。只是这样的律法常常被特权阶级给无视,现在社会当然也有这种情况,不过是不那么明显,也不那么多而已。”
裴德音突然的话题让俞翕错愕,“这个时候你居然有心扯这个?难道要我表扬你知识点丰富?”
“倒是不需要你表扬,”裴德音笑道:“不过是想告诉你,不想当池鱼,那就只能跳出池塘当上特权阶级。以我们的身份,你觉得可能吗?永远不可能,所以我们要抱上大腿。但这也有风险,极大的风险,尤其是在皇权至上的古代王朝社会。”她反问道:“你觉得这有必要吗?”
俞翕沉默了,当然有必要了,不说别的,单就她这性别问题,一旦被泄露,不光是死路一条,死前肯定是要受到极大的侮辱。连带着郑氏和裴德音,还有她的义父母,甚至连俞府都没得跑。所以即便公主要搞大事,她们已经上了“贼船”的人还能怎么样呢?说她们是身不由己,那是抬举她们了。在那位公主的眼中,她们的命就是公主的私有财产。
“不过呢换个角度想,这也有好处啊。”裴德音缓缓地分析道:“公主的‘大事’若是搞成,你我只要不触了她的逆鳞,基本无忧。不过结合咱们的历史来看,公主搞事下场都很惨啊。所以我们必须要有完备的计划,这可不是一时半会能想得出来的。大致放向有两点,第一是要尽量掌控身边的人和事,即使公主的‘大事’不能让我们插手,那我们也必须要知道一点,不能完全抓瞎被动等待。第二便是要找到退路。”她顿了一下,说道:“你知道吗,这一路过来,我见到绵延百里的群山峻岭时,我突发奇想,你说在咱们现在那么发达的科技加持之下,搜山寻人都是异常困难的一件事。而在古代,在这里,要是犯了什么事躲进深山,被找到几率极低。现在想想,这也未尝不好。真要到了绝路,大不了进山当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