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她?」
「她?」
「是谁都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是她?」
「张子娥你到底在问什么?」
她嘴角一扯,抓住公主的手,一个强劲压下去,将人狠狠按在角落。张子娥一向文弱,叫她去校场上跑个两圈都不愿意,而公主并未离开龙翎过久,力气尚有九成,此时体力确是在张子娥之上,但不知为何,无论如何都反抗不过。
落日西沉,银汉不出,马车中唯有那盏折扇书生送的橘红小灯,随着车马颠簸,落鼓般跃动着起起落落的灯火,光影,人影,呼吸,全都凌乱不堪。张子娥一手扣上灯盖,她被纷杂的光影搅得心烦意乱,她莫名不再惧怕黑暗,心中燃烧的欲望令她无比敞亮。猛烈的心火在狭小四壁中不断上窜,理智在炽热的火苗中渐渐湮灭成烬,她烧疯了,比在山洞里那回还烫,公主的长发还蹭得她手腕痒,有如千百只蚂蚁缓缓爬过。
忠诚,迷恋,欲求,她伏在地上把最脆弱最不堪的自我双手呈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究竟要怎样才能走到公主心里?究竟要如何才能获得她的坦诚?愤怒在无止之境疯狂蔓延,张子娥知道使用一般手段得不到答案,湿润的舌尖在黑暗中肆意攫取檀口中的甘甜,头一次,不是因为龙气。爱欲,控制欲,探求欲,亦或是占有欲,她无意分清,自离开国策门,她便在这尘世的熊熊□□中滚了一遭,远望是一袭白衣,近看是满身泥淖。交错的领口样式繁复,一个结连着一个结,她不喜欢……
「张子娥你疯了!」张子娥到底哪来的力气?苏青舟推不开她,压下声音清斥道,樱桃口中香喘吁吁。
「谁好?」情绪在倾倒之后浑厚而沉静,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苏青舟,在漆黑中泛着冷冷的光。
不知所言!公主双颊晕红,咬唇暗骂张子娥吃错药了,一边受制于人,一边不受控制地有了回应。她心细如发的臣子再了解她不过,每一寸都拿捏得到位,她耐不住这些个手段。扯落的长发披散在背后,柔软的腰肢随颠簸轻摆,狭小的空间,车马的疾行,她身处一片黑暗,荒唐与越界感前所未有的高涨。
「回我话。」灼热的喘息压在颈边,耳根子被咬得发烫,这气音听得快要了公主的命,还顶了天的是句命令道。发疯了的张子娥,居然敢这么命令她。
「我不知道你在问什么。」苏青舟力乏,螓首软软地靠在她肩上,发带松散,白玉耳环将落不落。她被拿捏得死,再也撑不起王家风仪,气嘘一声,回得艰难。
还是避而不答!张子娥受够了,黑暗中细长的眉眼若隐若现,两指狠狠捏住她的下巴。
她已经撬开她的嘴了!到底要怎么才能撬开她的嘴?
「你问明白点。」
张子娥不想说出那三个字,每次说出来,都觉得难以启齿,她们凭什么要被放在一起比较?那人不配!公主是狠心要装傻了,她在逼她,她也在逼她,她们一次次试图突破对方的底线,要把脚印踩在无人之地,大声宣誓自己来到过从未被他人触碰的真实。这种相互较量与伤害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我……和李明珏。」
她的声音轻如蚊蝇。
马车内顿时安静下来,唯有马蹄声,帘飞声,虫吟声悠然在耳。打破沉寂的是公主的笑声,银铃般清脆悦耳,她终于明白张子娥因何发了狂病。她捂着嘴,纤纤玉指勾着脱落的长袖半掩起脸蛋儿,笑得像个孩子,没完没了的,腿还轻踹了张子娥两下。张子娥见状收手,愣在一旁端坐着,蹙起个眉尖儿,愣着张白脸儿,不知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你当真了?」苏青舟耷拉着衣袍缩在一角,细瘦的肩膀靠在窗沿,歪头正笑着。
「……」张子娥无言以对。
太黑了,公主依稀能看清她脸的轮廓,却看不清表情,着实可惜了些。她凑近一点,软着眼神看她,用鼻尖对着鼻尖,鼻翼翕动,嘴儿轻张慢阖:「我与她……并无瓜葛。」温热的气息时轻时重,她是故意的,这种重新得到掌控权的感觉令她无比愉悦。
「那李明珏说……」
「你问过她?她说的话你也信?」
「那公主当初说的……」
「什么?」
「不是头一次了。」
真是傻,尽会瞎琢磨,还真琢磨出全一套来。说她愚钝呢,又前后理得通顺,说她聪慧呢,又被那臭不要脸的骗得团团转。
「我不想嫁人,是我自己做的。」苏青舟拍了拍她的脸,话音带笑,宠溺到没了边。
张子娥被拍得一愣一愣的,什么国策门高才,什么梁国大督军,自己就活脱脱一傻子,信了李明珏的鬼话!她好不尴尬地往后一缩,赔罪道:「给公主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