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得略高的水温几乎剥夺了思维,莫德里奇只觉得大脑正泡在令人愉悦的电解质液体里,神经元们懒洋洋地向四周伸展着突触,所有关于约会与甜食的心悸在淋雨的糟糕感受被热水浴覆盖掉之后又重新涌现,像是毛茸茸的小刷子扫过他的大脑皮层,又像胸口煮了一锅咕嘟嘟冒泡的奶油浓汤,每个小气泡破裂时都绽放出甜味。
「卢卡、嗯……我可以进来了吗?」站在喷水口下闭着眼睛放空大脑的人猛然意识到这里还有别人。
「抱歉,快来吧。」莫德里奇立刻回过神,转过脑袋看到浑身上下只剩了一条底裤的拉基蒂奇。他眨着眼睛驱散眼前正在堆积的水雾,无意识地屏住呼吸欣赏对方的一副好体格——平时与阳光亲密接触的四肢呈现浅麦色,手臂上略微隆起的肌肉群令人联想到温和起伏的山岩,线条清晰流畅的胸腹和大腿肤色偏白,此刻在热气弥漫的浴室里被熏染出一层浅红。伊万腹部也有着显眼的青黑色图案,像一棵树,也像壁炉里升起的火焰——
意识到莫德里奇正在没有掩饰地用欣赏的目光审视他接近全裸的身体,拉基蒂奇赶紧背过身,肩胛骨轻微抽动,宛如一只未成型的蝴蝶。
他干咳一声,「好好好,我不看你。」转过身继续闭着眼睛冲掉头发里残留的洗发水泡沫,热水顺着身体线条流下。
紧接着他觉察身后贴上来的压迫力和热度——容纳了两个成年男性的浴缸终归有些逼仄,莫德里奇后退半步让开空间,侧过身将伊万往喷水龙头下面推却听见一声吃痛的惨叫,「啊!你都是用这么烫的洗澡水吗?」
「唔,抱歉,我实在太冷了。」
拉基蒂奇转身避让水流,「你先、你先洗,我不冷……」他的目光却在四处游移,落在莫德里奇身上时又像挨了烫似的躲开。
长时间的沉默中只有白茫茫水汽不断打转、上升,水流冲刷瓷砖的声音似乎一并洗去了逻辑、思考与判断。莫德里奇觉得自己的呼吸声都明显流露出浓厚的湿意,忍不住抬手轻轻敲打他的脑门,「你在发什么呆?难道还要我帮你洗吗?」
拉基蒂奇摇着头将他拉向胸前,「卢卡,你和我想象中一样好看,不过比我以为得还要瘦……」
宽阔的大手慢慢握在莫德里奇肋间,带有热度的掌心来回抚摸薄薄皮肤下略微凸起的肋骨。他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叹息,透过水汽看到一双湿漉漉的灰绿色眼睛,于是扶在对方肩膀上的手指也不甘示弱地向下滑动,指尖掠过结实的胸肌和腹肌后放缓了速度。
莫德里奇摸到一条长长的凸起,从胸骨下缘斜拉到小腹的左侧,充满混沌云雾的头脑立刻因为这不太寻常的触感找回往日的清醒。
年长些的金发男人稍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低头查看伊万腹部的浅浅疤痕——一定是之前开腹手术时留下的。伊万从教堂塔楼摔下来脏器出血又昏迷了一个多礼拜,他差点儿再也不相信上帝……
这也是莫德里奇第一次看清对方小腹铭刻的文身图案:是一棵茁壮生长的大树。树冠向四面八方铺开,笔画略有些草率的繁密枝叶里似乎蕴含着一股野生力量,而他摸到的伤痕已经成为歪歪扭扭枝条的一部分。
「伊万……」他轻轻摸着长长的、大约永远无法退去的伤疤,喉咙深处像是被揉成一团。
「没什么,早就好了。」拉基蒂奇再度搂过他的肩,令两具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是我自己画的图样……它叫做生命树,你喜欢吗?」
莫德里奇用指腹轻轻揉动早已愈合的伤口,「很适合你。」
「真的?」
他点点头,手掌贴紧那一小块皮肤上正在生生不息摇晃着枝叶的树木图案,感到比火焰更旺盛的生命力流进体内。
伊万笑了,嘴角勾出一道深深的笑涡。「医生一直说我能活下来、能恢复得这么好简直是奇迹,从那之后它就成了我的护身符。」
「你一直这么勇敢和坚强……我——我真喜欢……」
「可这些都是你教会我的。如果没有你,我一定不是现在的样子。」拉基蒂奇捧着他的脸轻轻吻上有些湿润的眼角。「幸好我遇到了你,幸好我的生命里有你,卢卡。」
细密的水流自头顶不断落下,像温暖湿润的帷帐将他们与外界隔开,莫德里奇开始攀着对方的脖子回吻。急切的动作令他们鼻尖相撞,伊万不由得抿着嘴微笑,稍微歪过头让出空隙。热气与水雾令贴紧双唇的浅浅亲吻也逐渐注入情欲的颜色,在接吻的间隙里他也不忘取下头顶的淋浴喷头对准总是怕冷的卢卡,「还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