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归想卿白也没真呆到去拂红老板面子,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九年就更君子了,以为红老板这话是想和卿白私聊的意思,只迟疑了两秒,主动腾出空间,和裴慈一起拿莲子去了。
红老板都不禁感叹:“九年大人还真是……心胸宽广。”
你想说的是心真大吧?卿白狐疑地望着一脸感慨的红老板,嘴上熟练的客套:“红老板谬赞了,他是信任红老板的为人。”
红老板听了这话后沉默地看了卿白几眼,然后神色有点古怪地道:“你俩还真有意思,一个觉得对方身体上是小孩,一个觉得对方心理上是小孩。”
“我没……”卿白话刚起了个头就卡住了,他没什么?没觉得九年心理是小孩?九年自然不是小孩,正相反,他‘大’得不得了,大得苍苍暮年垂垂老矣这类带着‘人气儿’的词都不配用在他身上,非得要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这类扯上天啊地啊海啊浩大得仿佛永远不会改变的庞然大物才能勉强抗衡那漫长时光一二。
这样的九年自是成熟稳重的,那样漫长的光阴,他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卿白又有什么立场去‘替’去‘帮’他找补、客套?
我是什么立场?我有什么资格?卿白在心里问自己。
那两句短短的疑问就像投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洞,卿白悬着心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落地的回响,久到心上扯着的丝线不堪重负即将崩断,那黑洞里才传来一道小而弱的声音:如果他能早些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就好了。
最好他能比九年大一些,不用太多,大两岁就好,这样他既是哥哥,两岁的年龄差也不至于有代沟,他刚好可以比九年走在前面一步,又不会太远,他绊过的坎九年可以跨过,他踩过的坑九年可以绕过……他们永远亦步亦趋永远一路同行。
然而这些永远只能是‘如果’了,现实是九年诞生的时候他不知是天上哪片残云,九年跌跌撞撞长大时他不知是地上哪抹尘土,直到九年吃够了苦头长成如今成熟稳重的模样,他才终于姗姗来迟。
正因为九年独自走过了那么长的岁月,见过太多人世无常,经历了太多世事沧桑,他越是成熟稳重越是周全妥帖卿白便越是心疼越是不自量力地想要帮他,甚至是……护着他。
卿白不知道自己晃了多久的神,反应过来时红老板已经倚坐在亭柱边,手里正漫不经心地编着什么,卿白粗略扫了一眼,有些像是芦苇。
“回神了?”红老板明明眼睛都没抬一下,却第一时间察觉到卿白的变化,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小小年纪整天苦大仇深地想些什么呢?一点年轻人的朝气都没有。”
小小年纪、年轻人、没有朝气……只能说是精准插刀。
九年不在,这里也没别人,卿白也懒得装样儿了,后腿一蹬蹦到红老板坐着的亭边靠椅上,学着九年黑猫形态时候的样子后腿蹲坐前爪并拢,尾巴尖儿盖在爪子上,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红老板的(插)话(刀),自顾自地问:“红老板为什么让殷慈在轮回台等了一千年呢?”
这个问题他之前听九年‘讲故事’时就想问了,只是想着九年毕竟不是当事人,难免不甚了解,于是一直忍着没问,这会儿正是解惑的好时机,自然不能错过……他是真的好奇,殷慈在轮回台等待的千年,红老板在哪里。
若红老板刚才的话只是插刀,卿白这就是诛心了。
红老板手上动作都停了,似笑非笑的白了卿白一眼:“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再提轮回台。”
卿白了然点头,看来也是段在当时难以仅凭一己之力求得圆满的意难平。
卿白贴心安慰:“虽然等待很苦一千年很长,但好在结果是好的,也算好事多磨苦尽甘来。”
红老板十分感动,笑着道:“不愧是京大文学院毕业的高材生,真会说话,再说把你嘴缝了。”
卿白识时务地闭上了嘴,红老板却没打算翻过这篇,居然真的回答了那诛心之问,只是语气很随便,不知说的是真话还是玩笑:“因为我的魂被塞进陶俑埋在墓里憋坏了脑子,失忆了……你知道失忆是什么意思吧?”
不等卿白回答,红老板又接着说:“那感觉和重新投胎也没什么区别,就是孕育的时间长了点,不知道是几十还是几百年,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一片黑暗里只能听见点声儿,还全是鬼喊鬼叫,严重影响了自我意识的形成。直到被盗墓贼把栖身的陶俑偷出墓,我才终于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