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早已清空行人,唯有江上清风徐徐,给秋天带来一丝凉意。
赢肆冰冷的目光灼灼盯着顾容与,顾容与却似无所觉,还是慢悠悠的语调。
“华伯父的儿子跟您的儿子如此要好,听说他还将您儿子视若挚友,可是您却破了他们的城池,占领他们的家宅,甚至……还害死他的父亲,这可真是……”
顾容与一脸感叹,任何人听着他的话,还是那种好似看戏的语气,都会勃然大怒。
纪纶只觉空气更加凝涩几分,无论秦王城的随从,还是顾清冕那些人,似乎都神经紧绷,随时会暴起伤人。
可惜赢肆不是轻易会被挑衅的人。
“你在说什么啊,顾家小子,那种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他轻飘飘一句话,轻易化解了僵势,立刻,又似乎挑起了更多事:“无论是华雄,还是蓝兰,都是自食其苦,不过自作自受。”
那种傲慢无礼的态度,就差将活该二字明晃晃刻出来讥讽华雄蓝兰,对自己昔日的同伴毫无留恋同情。
如果双城的人但凡有一个在这,一场大战的火花都会被点燃。
可惜这里只有纪纶一个局外人,纵有不平,也没有打抱不平的能力。
一向隔岸观火,最会明哲保身的黎王城众人也不至于多话到出一言维护。
“既然如此,那您又做出这些小动作来干什么呢?”顾容与不知从哪摸出一枚方才偷袭纪纶的暗器,在手里把玩。
纪纶正想着他今天是跟赢肆杠上了吗,还真是嘴上不饶人。
忽然想到,是啊,如果赢肆真的问心无愧,又何必要派那些刺客,置他死地!
赢肆面色一沉,“我倒不知,你们顾家的人,还有这种管闲事的雅致。”
顾容与微微一笑,完全不知羞耻地收下这句赞扬:“只是觉得很有意思而已。比起衡弥生所求,他不过是想还自己的父亲一个清白,您……却害怕了呢?”
嘴里称呼着敬语,内容却是百般不敬:“比起被一只正在成长的小兽杀死,反而更怕一个水落石出的真相,不是很有意思吗?”
纪纶没懂他的乐趣何在,只听赢肆爆发一阵大笑。
“你对那种懦弱无能的家伙有什么误解,顾少城主?”幽冷的一眼落在纪纶身上,纪纶瞬间如坠冰窖,“又或者,你对这种平庸者有什么期待?”
纪纶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面前好像有只凶兽虎视眈眈,要将他一口吞吃入腹,斩杀殆尽!
他闭了闭眼,大脑一片空白,漆黑的眼前只剩下那幽冷的一瞥。
忽然身后一暖,一只大手托住他腰身,及时撑起了他快软下去的身形。
“这是我家的小孩,赢伯伯也要管教?”
“年轻人总爱争强好胜,抓着出风头的机会不放,殊不知,冒失是最大的罪过。”
耳边言语交锋依旧。
纪纶不动声色扶着背后那只手臂,缓缓呼吸。
赢肆甚至没有释放任何杀气,他就已经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恶意,徒留险些被扼住脖子绞杀的余悸。
赢肆,恐怖如斯。
顾容与余光扫眼身侧人,修长如玉的食指轻点脸颊,饶有兴味似的淡道,“与其看一帮暮气沉沉的老头子尸位素餐,看年轻人冒冒失失,也不失意趣。总比那些明明上了年纪,却总想拦着年轻人的人强吧,您说呢?”
顾家阵营骤然响起一声笑。
“你一向与众不同,”赢肆神色不见恼,反倒夸了他句,“没想到顾存今那种庸俗了半辈子的老顽固,人到中年,竟也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父亲被内涵,顾容与还没什么反应,纪纶一阵尬色。
他真不想,这个时候,听见顾容与家的黑料!
他正跟混在护卫中,方才胆大妄为笑出了声的常雍大眼瞪小眼。
赢肆轻飘飘睨他一眼,拂袖转身,停在顾容与不远处。
“你的见解很有意思,如你所说,这些天我会一直待在这里,想要做什么就赶紧行动吧,让我出席法庭什么的,如果你们能做到。”
赢肆语气无比轻蔑讽刺,“如果,他有那个本事的话。”
纪纶心中警铃大作。
这是威胁,不是警告!
冒犯一个城主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能承受得住吗?
赢肆的言外之意几乎已经在他心里具象化。
纪纶不断咬唇,思考着来龙去脉。
虽然有跟衡弥生和季姝透露过庭审秦城主的想法,但……跟雨花台那边确定这个方案,不过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
赢肆是怎么会,这么快就洞悉一切,出现在首都?
何况他的方案建立在一个最理想化的前提下,如果赢肆不配合,哪怕一号首长也没办法强迫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