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容与眉心轻皱,“那又如何。”
他不喜欢纪纶这副为了别人,咄咄逼人质问他的口吻。
纪纶浑然不觉,“也就是说,你知道他那天会死。”
庆典那夜,宫璟和顾容与的种种反应表现浮现眼前,宫璟的反常,顾容与的平静和冷漠……
所有现象全部指向这个答案。
唯有他傻傻未觉。
“你早知道他会死对不对?”莫名热气涌上心头,纪纶压抑不住的悲愤,“你早知道他在走向一条死路,你就是坐视不理,不挽救他!你看着我痛苦自责绝望,你也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有何用。”
想也不想的接话,纪纶应道,“对,是没用,毕竟我是这么卑微无能的人,能改变得了什么。”
顾容与眉心微蹙,他不是这个意思。
啪的一声,纪纶甩开了他伸来的手,顾容与白皙的手背变得通红。
他的下颌肌肉变得紧绷,“别人是要求生还是求死,我没有兴趣了解,这些资料是因为你才会调查,你可以把它们交给你的上级,特侦处未来的优秀干部……”
“够了,”纪纶打断他,“闭嘴,请你闭嘴。”
他话中好像他是踩着宫璟尸骨上位的微讽语气实在刺痛了他,
顾容与知道他加入了特侦处,他不意外。
但他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你不能。”
往日的很多人事,顾容与都可以肆意揭破他的虚伪面具,看穿他丑陋的心机后毫不留情讥诮。
他确实对很多人都有利用,衡弥生、徐佳惜……甚至是盛昊焱。
被盛昊焱注射进药水时他都做好了牺牲身体稳住他的准备,只要他还能活着给自己讨个公道,只要给他个隐忍蛰伏的机会。
唯独这次不一样。
他从来没有想过把宫璟当成他爬上高位的垫脚石。
眼前的Alpha眸光晦暗不明,素日足够理智的人唇带讥色似回道,“当然,他对你很特殊,我知道。”
“你不知道!”他骤然拔高的音量。
生来就是世界中心,被所有人追随的对象,怎么可能明白宫璟之于他而言的意义。
黑眸渐渐漫上复杂情绪,他头疼不已地紧抓头发。
他到底对顾容与有什么期待。
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真是够了。
“够了,顾容与,我受够了。”
他的傲慢,他的目中无人,总是一副看透一切,冷漠旁观他们凡夫俗子之苦的了然,可他不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吗?
顾容与到底哪里来的与世疏离感?
纪纶抓起盒中六芒星项链,一边扯下脖子上的链扣,“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你的东西留着以后娶谁给他当聘礼去吧。”
那些所谓的的宠爱、恩惠,顾容与爱给谁给谁,他不伺候了。
项链半塞半掷过来,预料之中的,顾容与不会伸手接。
价值连城的珠宝就摔在地上,幸好铺着价格不菲的绒毛地毯,没有摔碎。
顾容与眉眼染上一层愠色,但除了这一点常人情绪,他依旧面不改色,在漆黑夜色的加持下甚至显得更加冷漠。
他身量高,纪纶被他俯视着,有种他是在俯瞰黎民众生的错觉。
仿佛对于这个神明,不管下面的大地上每一刻不知发生多少悲欢离合 ,他都漠然无动于衷。
纪纶望着他,理智的弦彻底维系不住崩断,他还在试图竭力稳住声线,“顾容与,你没有心吗?”
一样的血肉打造的躯壳,顾容与真的就没有生出和他们一样的心吗?
血瞳幽深沉沉,顾容与语声不疾不徐,无波无澜,“为什么要在意……我只能说,我已经尽力理解你们了。”
他不明白纪纶的执着,执拗得像个笑话。
意料之中,却又是情理之外的答案。
不可思议的震撼浮现眼底,纪纶再忍不住心底控诉的冲动,紧紧闭上眼睛,才能抑制喷涌而出的泪水。
“你是个杀人不见血的侩子手知道吗,”他睁眼半分自嘲,半分尖锐的讥诮攻击,“那天看着我和宫璟跃下高楼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跟看着博物馆那个女人死在你面前一样无动于衷?”
即便博物馆女人的命案已经结案,和顾容与无关的判定已给出,没有人会怀疑顾容与在其中的影响力。
法律上指控不了他,可道德上呢。
顾容与良久默然未语。
说着这种刻薄话的人丝毫未察自己已泪流满面,还以为自己给出了个绝有力的反击。
然而——
宫璟死时都没有哭的人,现在对着他眼睛湿润。
他做了什么。
唇内血肉一瞬间咬破,关门声重重落地。
顾容与翻过桌面反扣的方镜,冷冷盯着镜中的人,手指渐渐发力,镜面浮现蛛丝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