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现在怎么办,继续审还是?”
“先收押吧……”范云看了看单向玻璃背后的覃川,“过几天带他去做个精神鉴定。”
陈玉林:“那上面,怎么交代?”
“先按流程走,离覃川移交检察院至少还要一个月,这段时间我再琢磨琢磨。”
***
空旷的长廊,血迹一般的规整红字,是即便有阳光打进来也温暖不了的地方。
左右都是整整齐齐有着铁栅栏的铜皮门,里面是一个个的收监室。
“换上吧。”狱警面无表情地把狱服递给覃川。
褪去了西装革履,他与这里关着的人一般无二。
覃川在清理金贤庆尸体的时候就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但从没想过,就是今天。
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逃过去了。
没有人发现这个秘密,他做的很到位。
但就在24小时之内,他从上流社会的晚宴,沦落到了监狱,他这辈子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沈时了。
总有一种还在梦游的感觉,覃川也分不清楚。
“腿上那是什么?”狱警看见他右腿上绑的机械。
“外骨骼……”覃川警惕地缩腿,他如今像是依赖拐杖一样依赖外骨骼。
“取下来,不能带进去。”狱警讲话依旧没有任何调子,手里的警棍,腰里别的枪,都让他充满实质性的威压。
“不……不行……我是残疾人……我不能没外骨骼……”覃川微微发抖,完全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狱警犀利的眸子在他腿上一扫而过,“没有它,你会死吗?”
“不……不会……”
狱警哼了一声,收回目光,“那就取下来。”
“我走不了几步的……没有外骨骼……我不行的……”覃川需要一点依靠,任何东西,可以支撑他走到最后的,不要都拿走了……
“这个机械可以当凶器了你知不知道?”狱警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是杀人嫌犯,你觉得我会让你带这个铁棒子进去?”
“我……”覃川迟迟不愿意动手把外骨骼卸下来。
“你自己不取,我可就来帮你了。”狱警握住手里的警棍,震慑威胁地看着他,“在这里,不遵守规则,后果很严重。”
“知道了。”覃川缓慢地弯下腰,把外骨骼从腿上剥离出去。
像是揭掉了一层皮。
过去是过去,未来他真的放弃了,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不断教会他认清事实。
“给你……”覃川把外骨骼递给狱警,四周的环境仿佛拢上深灰色的滤镜,压得他喘不过气。
勇敢是需要代价的。
耳濡目染,覃川是天生的生意人,他一直都知道,勇敢一次的代价,是要一个人承受的,换来的可能只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褒奖,这门生意,不值当……
所以他从小都学不会勇敢,因为……不值当……
没什么值得他去勇敢的,他自己也没那个价值……
他这辈子豁出去的两次,都给了沈时……
一次身体被撞得分崩离析。
一次葬送了未来。
覃川这个时候也想不明白了……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不是个自私卑微又软弱的人吗?
为什么要奋不顾身地去救另一个人……
因为爱吗?
爱是什么?
覃川愣了一下……
爱是什么?
“快走。”狱警打乱了覃川的思维,催促他往前走。
没了外骨骼,覃川走起来很费力,他扶着墙慢慢挪,好在狱警没有继续催促他。
但也没有来扶他。
“到了。”狱警停在一扇铁门前,“在判决下来前,你都收押在这里,这是你住的地方,701,每日安排舍长会告诉你的。”
701。
一间小小的监狱,里面住了五个人,加上他,三个上下铺,刚好满床。
狱警打开覃川的手铐,放他进去后就关上了厚重的铁门。
五双眼睛直直地投过来,冷漠,低劣,像是五头饥饿的野兽。
覃川太明白这样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他也清楚自己要面临什么。
“谁是舍长?哪张是我的床?”覃川同样没有好脸色。
一个阴鸷消瘦的男人抬头点了点靠门的上铺,“那个。”
只有一个木板,连盖的都没有。
“我的被子呢?”
“谁知道。”舍长于长清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所有人都不再看着覃川,仿佛他不存在。
这种地方,谁会帮他,不找他麻烦就是最大的幸运。
覃川也不再问,他看了看要爬竖梯的上铺,摸了摸自己的腿。
太困了,只是一个木板他也急需休息。
覃川尝试着爬上去,不协调的动作,没办法受力的右腿。
“新来的是个瘸子……”不知道谁小声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