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越帘而出,靠在帐边,不禁百感交集,想:朱元璋这厮扣住敏敏,只怕是将人囚禁他处。如今天下战尘滚滚,最大的反元势力便是明教,朱元璋狼子野心,身负军功,又笼络得不少人心,这是张公子纵有盖世武功也不及的,料想倘若有朝一日,明教成事,顺理成章要做皇帝的,多半是这朱元璋,这厮眼下扣留敏敏,八成意图不轨。
她越想越怕,当即抖开轻功,往军帐间搜寻了好一阵,却不知赵敏身居何方,隐隐眺见四下帐中无灯无火,唯东南一间大帐里有人影动作,靠近过去,只听得一个男子在侃侃说话,那语声竟正是朱元璋。
只闻朱元璋道:“王保保生而敏悟,才器异常,颇得其父风范,我一直想将他收为己用,奈何他顽固得紧,非要死守着蒙古皇帝摇摇欲坠的江山。舅舅眼下做主,替你玉成了这桩美事,届时成了亲家,王保保看在他妹妹份上,怎么也要许我几分薄面的。”
“这……”另一个年轻的男声迟疑阵阵,却是李文忠,他顿了顿,才道:“舅舅此计甚妙,只是我瞧赵姑娘的性子确烈,不像是会从容受迫之人,若以强逼其下嫁,恐怕不妥。”
周芷若闻言一凛,心中生起许多忿忿来,想:原来这厮打得这般如意算盘,要逼敏敏下嫁,继而叫世子做事束手束脚,甚至还会凭此给他笼络!一时恨得咬牙,几乎就要动手,忽而转念,心里又叹:不成,我不可打草惊蛇,需先将敏敏带离这龙潭虎穴,这朱元璋的为人,可不似陈友谅一般好对付。
此时又听朱元璋冷冷一笑,道:“思本侄儿,我说要拿这山河天下,难道是等人捋顺了,再亲手捧来给我的么?”站起身来,漫不经心的掸了掸衣襟,续言:“走,随我去会一会那位郡主娘娘,你也多与未婚妻子熟络熟络。”
两人并携撩帐帘出来,周芷若屏息凝神,一动也不敢动,直到二人远远往南营走去,她才动足跟上,心中已自乱麻一片。来到南边一处独帐,周芷若远见有婢女守在帐门口,看朱元璋过来,都毕恭毕敬的行礼,又得他问了几句话,便才回入帐中点亮了灯烛,复挑帘引二人进去。周芷若再也忍耐不住,大着胆子靠近过去,便听到赵敏带了悠然的嗓音,道:“吴国公夤夜到访,也不介意扰人清梦么?”
周芷若听她语声从容,并无受伤,心中稍落。
朱元璋见赵敏身陷囹圄,依旧不紧不慢,颇有非凡气度,心中暗自赞赏,笑道:“小郡主还真是与令兄一般性子,却不知我今夜来是要与你谈一桩亲事。”说着侧身欠了欠,让出李文忠的身影,又说:“我听思本说,他在山间救你回来,你二人倒是有些缘分的。”
赵敏何等聪明,早已猜到他的心计,也不听他拐弯抹角,直言道:“吴国公这是想要逼婚?”朱元璋也不辩驳,只道:“郡主娘娘是聪明人,该晓得当今时局,何为大势、何为所归,令兄怀有一身文韬武略,是我打心眼里钦佩的,这下做这个局,也是诚心诚意与他结这门亲家,怎么算,于特穆尔一族,实都无亏。”
赵敏淡淡一笑,眸如紫电般朝朱元璋看将过去,道:“若我说,不愿领吴国公这个情呢?”
朱元璋也报以一笑,眯着眼道:“那我只好命人传话去给令兄,看他如何定夺了——来人!”随着他一声高喝,原本静悄悄的营帐外头霎时听见刀枪兵甲之音,有数人脚步包围而近,霎时火把燃亮,将这大帐围得密不透风。
周芷若本自潜伏于外,这下不过眨眼功夫,便叫突然涌出的兵士层层围住,心中惊讶时又深觉出朱元璋此人的可怖,他实则早便察觉自己的行踪,却始终不露声色,出其不意的给敌一击,心里头一早便算好了所有的事,不得不叫人佩服。眼见数十把刀刃都对着自己,周芷若也不张惶,索性站直了身子,只听帐内的朱元璋又道:“将人请进来罢。”
赵敏见得帐帘撩起,顺目一看,只见周芷若饶着男装,亦如依依风荷,青衫墨发,面色淡款的走进来,饶是为刀下俘虏,依旧面目从容,朝她微微颔首,意在让她安心。赵敏强压下心中气恼,暗自把这朱元璋骂了个透。
朱元璋看了赵敏面色,嘴角笑得更朗,一双眼不时朝赵周二人打量,却也不知看是没看出破绽,更莫想晓得他心里头想的甚么。
赵敏虽担忧周芷若安危,但又想自己行军之际,周芷若的真实身份连王保保都不曾与之道破。自己和周芷若在少室山头宣誓心意、携手并去,虽是江湖皆知之事,但这朱元璋看到男装的周芷若,纵然起疑,却无通天本领将其中查个一清二楚。当下平定回神,斜睨了过去,冷冷问:“吴国公究竟想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