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手臂一动,内力涌出,打算将白蟒鞭甩脱,渡厄左手已向张无忌肩头戳落。张无忌不敢小觑,左掌以挪移乾坤之力化开,身子一晃,肩头向渡劫撞去,渡劫拆将不得,只好用缠着白蟒鞭的黑索回击。
周芷若身影忽高忽低,飘忽无方,她左右手上兵刃不同,出招也有异,身法阴诡中藏着诸般奇奥变化,群豪不禁暗暗叹然,心想这类功夫比之正道武学虽说阴恻了些,可确又难得多。再斗近百招,张周二人只觉三僧鞭上威力渐强,自己身法却慢慢的涩滞起来,已无初斗时的灵动自如。
这其实是因着他二人所使武功,一是九阴白骨爪,一是圣火令功夫,都属小半已入魔道的路子,而三僧的“金刚伏魔圈”却正是以佛力伏魔的精妙大法。
便在此时,猛听得三株苍松间的地牢中传出通经之声,正是谢逊。只听他苍老的声音缓缓诵道:“尔时须菩提闻说是经,深解义趣,涕泪悲泣,希有世尊,佛说如是甚深经典。我从昔来所得慧眼……”
周芷若边斗边听,自谢逊诵经声一起,少林三僧长鞭上的威力也即收敛,她听到“深解义趣,涕泪悲泣”八字,心想谢逊一生杀人无算,但瞧他眼下情状,似乎一旦悔悟改过,立时便可得平安喜乐。窭时想起了在万安寺高塔上,师父逼自己发誓的情景。耳中似乎听到了海岛旁潮水涌来、波涛冲上沙滩之声,想起了蛛儿剑伤纵横的脸……
张无忌听到此处,心中思潮起伏,知晓义父上次分明可以脱身,却自知孽重罪深,坚决不肯离去,这下便想:难道他听了数月佛经后,终于大彻大悟么?只听谢逊又道:“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狠……”
这一段经大意是说,世间一切全是空幻,周芷若一面在听,手上招数丝毫不停,心中想着经文含义,想着蛛儿惨死的模样,走神间招数不能连贯,刷的一声,渡难的长鞭便抽向她左肩——
“留神!”赵敏在旁观战,是提心吊胆,这下见她走神,就要捱这凶险,自然心焦如焚,张口唤了一句。也亏得有她这一高唤,周芷若陡的怔回神来,忙沉肩避开,一声清啸,使开两手兵刃进攻。可高手过招哪能露破绽,便是这么一下分心,渡难伸指一点,正中她眉上阳白穴。此穴乃足少阳、阳维之会,周芷若陡给击中,只觉脑中轰的一烫,不由得缓下了攻势,白蟒鞭也软塌跌在一旁,她眼前景象一片蒸腾,两眸里烧得厉害,红赤赤的,只瞧见赵敏一个张惶模糊的影子。
赵敏见周芷若给渡难一指点中,心头大凛,顾不得再多,当下袍袖一甩,奔进阵中。届时渡难又出一掌,只先后这两次交手,他见周芷若功夫古怪厉害,心中好奇之余,还对这后辈生出几分惜才之心。是以目下出手,并非真想重伤周芷若,便仅使了两分力道,挥向她左肩,却给纵上的一人出掌挡去。
但见那来人男装俊逸,身法也灵,却只顾着关切周芷若,毫不在意自己身处险境,渡难心中不愿趁人之危,收掌道了声佛语,再不袭攻。此时张无忌正以一敌二,对抗渡厄渡劫两人的黑索,吃力不已,满头大汗。
赵敏搂住周芷若腰肢,隔开渡难一掌,定睛一看,却瞧她眼眶发红,双眸里一片混沌,又惊又怕,说道:“不成,你再不许斗了,跟我回去。”柳眉一蹙,攥住她皓腕便要出阵,却见周芷若脸色陡变,朝自己扑过来,嘴里喊道:“当心!”
只听呼的一声,长长一条黑索如龙腾般朝赵敏后脑挥来,破风之声渐近,眼看便是脑绽之祸,周芷若想也不想,将短刀一扔,左臂反揽过眼前人身子,动劲一转,只听啪的一响,那带了少林九阳内力的黑索便打在她背后大椎穴上。陡然之间,她只觉上半截身子里轰的一阵热,窜在四下穴道中,但转瞬即逝,又化得无动无息。
这一下原是张无忌鏖战二僧时,渡厄长索挥来,受他乾坤挪移而致。彼时双方聚气凝神,根本顾不得周遭旁物,像这样的高手对阵,身围无不是气流涌动,刀兵难入,赵敏先前挂心周芷若伤势,便才站在阵中说话,忘了大忌。
张无忌叫道:“周……周掌门怎样?”看将过去,但见他左右两手各捉着一条黑索,声音微抖,显是支撑十分勉力。周芷若心知如此下去,他独力难支,恐要落败不说,难保还赔了性命,届时自己和赵敏要敌此阵,那是更加凶险,当下左手翻掌,以内力将赵敏推出,朗声喊道:“替我掠阵!”
赵敏只觉身子一轻,脚步踉跄几下,站定了,想着周芷若的话,自也明白她的心意,是要自己伺机而动,唇动了动,终是没再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