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吾!你敢!”
他冲着邓林的方向怒吼,声音悲恸,响彻云霄,星辰都为之震颤。
凤白也听到了这一声怒吼,他被吓了一个激灵,就这么一瞬间的迟疑,一只血淋淋的兽爪携带着风声朝着他的脸颊痛击了过来。
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凤白认命地闭上了眼睛,想象中的疼痛却没如约而至。他睁开眼,眼前是一道熟悉的清雅纤瘦的身影。
他喜道:“二哥!”
凤珩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了远处和顾缙云对峙的苏宸安,很显然,他也听到了那一声激越的吼声。
苏宸安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绷断了,这一刻,他想都没想,没有一丝迟疑与停顿。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道流光飞离了天河,抛下了这里一切,向着邓林奔去。
凤珩竟不知这人会如此意气用事,他又惊又怒道:“苏宸安!回来!”
可那人早已离去甚远,凤珩的话有没有传入他的耳中,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顾缙云早就料见了这一幕,他慢悠悠地看着失去理智的对手,叹息道:“何苦呢。”
向青梧从洞内出来,冲着敖青溪打了个手势,白龙见状,甩甩尾巴,避着火苗悄然离去了。他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明吾笑道:“寒暄的话吾就不多说了,吾来是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向青梧很爽快地点头,说道:“走吧。”
明吾挑眉说道:“你就不问问吾要带你去哪里吗?”
向青梧也笑道:“这重要吗?”
他一袭黑衣,隐身在黑魆魆的山洞内,与周遭的黑暗几乎要融为一体。平山海背在向青梧的身后,他早已做好了准备,清瘦孤傲的一个人,此刻他就是剑。
明吾身为天帝,很多时候、很多事,都不需要他亲自去动手,所以没人能知道他真正的实力是什么,向青梧也不会想要去反抗他。
他跟在明吾身后,拂开被烧焦的枯木,踏在焦黑的土地上。这条路他认得,是通往崖底封印的路。
昔日绚丽烂漫的桃花林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向青梧举目望去,满是仓夷。
邓林此刻已经是一片火海,烈火灼灼,邓林的桃花都有了灵性,向青梧耳边除了烈火焚木的声音,便是木灵们尖叫的声音,但它们被困在小小的桃木中,哪里都去不得。
明吾眼眸里染上了一层悲悯,他修长的手、泠然如玉,探入烈火中,那火竟奈何不得他。他的手抚摸在桃木上,霎那间,烈火被熄灭,被烧得焦黑的木头上,突然升起了勃勃生机。
瞬间,火海骤熄,桃木绽放出绿芽。明吾仅凭一己之力,将熊熊烈火压制了回去。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崖边,烈火将两人的面庞映照得通红,此情此景和千年前是何等的相似。明吾的金发在烈火的映照下,变成了绚丽的赤金色。
向青梧把背上的剑拿下来,直接横在明吾面前。
他这般直白爽快,倒让明吾有些不好意思,他笑道:“这么容易,吾以为要非好大一番功夫呢。”
向青梧皱眉说道:“天帝陛下,您莫要再浪费时间了。”
明吾看起来老神在在,很是悠闲,向青梧觉得他的神情有点怪异。
他说道:“当然不急,你这般从容潇洒,欣然赴命,就没有什么话想要留下来的吗?”
向青梧沉默了,他摇了摇头,“没有。”许多东西在朝夕相处中,就已经明了了,那些不必言说的心意也不会有人知道。
诸般心思,大抵都是如此。若生爱时,便生忧愁、忧苦、懊悔。倒不如就此断了那些个念想,于他,于苏宸安都好。
自他被苏宸安扔入化剑炉至今的这些时日里,仍觉恍惚,仿佛这一切都是虚幻。他们就像背道而行在独木上的两个人,过去的一端的欢声笑语、嬉笑怒骂,仍旧明灭可见。另一端,是如今再相遇的默然,两人早已不复当初,他们之间种种的分歧矛盾,全然来自于他,不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们注定不能善终,徒留遗憾。
出乎意料的,明吾却没有伸手去接剑,向青梧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他看到一把轻若流云的神剑,华光外放,锋芒内敛。
他愣道:“你这是.”
明吾欣然道:“这是拿我一半元神所铸的剑。”
向青梧再去看他时,明吾满头的金发不知何时落满了霜雪,从发梢到一丝不苟束在玉冠内的长发,都染上了霜白。
这是元力内耗太多的先兆。
明吾却全然不放在心上,仍浅浅微笑着,看着还有些欣悦。
“用吾修持之万年道行,够不够?”
若爱生时,便生愁蹙、啼哭,忧若烦恼、懊恼。从痴有爱,则我病生,但为欲故,关在痴狱。——《浮生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