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过后,谢挽星便离开了京华市。
这一次宛如旧事重演,王姨心惊胆战,却又不敢多问。
她小心地应了个好,随后拿着外套上了楼,准备等不下雨了再送去洗衣店里,现在先简单收着。
没一会儿,她又从楼上下来,拿着厚实干燥的浴巾,本想在这渐暗的时刻开个灯,但楼下的谢挽星安静得与昏沉融为了一体,让她不敢去打扰。
谢挽星瘫坐在沙发上,赤着脚,闭着眼,弯曲的脊背与沙发线条贴合,整个人仿佛嵌在其中,没一丁点想把自己捞出来的意思。
王姨悄悄地把浴巾盖在谢挽星身上。
厚重的布料被抓住,揉皱,团成一团,困进谢挽星怀里。
谢挽星顺势躺下,蜷在一起,成了婴孩的模样,护着自己,仿佛害怕受伤一般。
“王姨……”
他低哑的声音只点亮了身边一周,不细听就像哭腔。
“麻烦你今天回家去住吧,明日再来。”
他今日已被消磨殆尽,没了与人交涉的力气,只想一个人待着,把心头的这点不平给捱过去。
他是一个足够成熟的药物,只要一点时间,他就能恢复过来。
所以现在,他需要时间。
王姨听话地应了他,很快就离开了别墅。
这里空空荡荡,只剩下谢挽星一个人,与不知在哪里安栖的橙桉。
耳朵里只剩雨声,滴滴答答听不到具体哪滴水破碎的声音,却每一声都是破碎。
谢挽星的手发起抖来,他颤着指尖去触碰自己的心口,手指用力,在偏白的肌肤上落下红痕。
偏偏在这时候,有了成瘾反应。
他在混沌中嘟哝着肖叶丞的名字,残余的酒精让他很想念那个会巴巴地唤他哥的男人,可理智又站在彼方善意提醒——那人似乎没那么爱你。
谢挽星在黑暗中轻轻啜泣。
他本来可以不要爱的。
这五年他一个人过得很好。
就算要爱,从第一区到第八区,俄蒂斯那么多的人,他选谁都可以,可他偏要选择肖叶丞。
是因为成瘾反应吗?是因为初恋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谢挽星克制地哭着,身体因为频繁的呼吸而有了颤动,他那样骄傲,连悲伤都不外溢,所有的眼泪都被浴巾吸收,没一滴被空气勘破。
他知道自己没出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心里想的依旧是——
要是,小丞没忘记今天是纪念日就好了。
……
谢挽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只记得自己混混沌沌,耳畔都是雨声。
仿佛听到了橙桉的叫声,轻轻软软的,像在撒娇。
又仿佛听见了肖叶丞的声音,他急急地叫着“哥”,像是要哭。
谢挽星迷迷糊糊地想自己一定是做梦了,今晚是白漓的生日,肖叶丞怎么可能再回来。
他很想让自己睁开眼看一看,确认下他的小丞是不是真的有回来,可困意缠绕,周身冷得要命。
谢挽星抱紧自己。
如果肖叶丞回来了,又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躺在这里呢……
于是他又陷入无边夜色之中,任凭噩梦将他拆吃入腹,连呼喊的余地都没有。
“小星!小星!”
再次睁开眼时,谢挽星看到的依旧是王姨。
耳边的雨声小了许多,暴雨凌虐了城市之后,留下些许滋润的雨滴,像温吞手掌的安抚。
他恍惚地偏过脸看了看四周,并没有肖叶丞的身影。
果然一夜未归么……
“我做了早餐,吃点再睡吧?”王姨把餐盘放在沙发边,想为谢挽星送上早点。
谢挽星抿了下干燥的嘴唇,还是摇摇头:“没胃口。”
“再没胃口也吃点,我特地到了这时候才叫你的,快中午了,不吃早餐胃要不好的。”王姨苦口婆心,试图劝服他。
他苦笑一下,轻声道:“我是个药物,王姨……”
王姨见拗不过他,无奈收了餐盘。
“那至少回屋睡吧,喏,带上钥匙。”王姨说着,给了他一把小小的卧室钥匙。
谢挽星:“?”
他的卧室一直不落锁,怎么会需要钥匙?
“我说你们两个年轻人也真是的,一个赛一个的马虎,你没给小肖大门钥匙,他没给你卧室钥匙。
我昨天走的时候落了锁,结果小肖晚上回来进不了门,硬是在外头坐了一夜,要不是我早上来的早,也不知道他得等到什么时候,啧,他浑身都湿透了,明知道你在家里,也不知道叫你一声……你也是,进不去卧室,怎么就在这儿睡了一夜呢。”
谢挽星双眼睁大:“他回来过?”
“当然,都说坐了一晚上,台阶上现在还能看见水痕呢,淋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