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绘纹坐在人群中,分享她的故事。孙广军蹲在屋檐下,默默地吸着烟。
看着这对儿守护着救助站的中年夫妻,张望抛出了新的问题:“陈姐和孙哥做这个,他们的子女不会有意见吗?”
张望有此疑问,是因为他看到过这样的报道:一人想行善,一家人不同意,于是家人决裂,行善者最终只能独自负重前行。
钟霖张开嘴巴,却欲言又止:别人的事情,他不该私下与人议论。
张望看出钟霖的为难,于是放弃了询问:“抱歉,我不该问这些。”
不,张望没有错。好奇是人的天性,当初钟霖也有过相同的疑虑。只是那时候的他少不经事,想什么就问什么,直接向陈姐求证,也因此知晓了那对夫妻的苦楚。
当然,不是只有他和张望对此感到好奇:举凡来此帮忙的个人和团体,都会提出类似的问题。或许此时此刻,陈绘纹就在解答相关的疑惑。
有人将别人的故事记在脑子里,有人则将别人的故事记录在纸上。
网上应该会有相关的报道,毕竟媛爱之家是本地小有名气的救助站。
钟霖掏出手机,搜索信息,很快便找到了所需的报道。
正规的媒体,正规的采访,想来是得到过陈绘纹与孙广军的允许,才能这样大大方方地挂在网上进行传播。当然,就算是不正规媒体的报道和传播,这对夫妻估计也没有精力和能力去制止。
钟霖将手机递给张望,让陈绘纹与孙广军通过报道的形式,间接回答张望的问题。
张望不明就里地接过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内容,瞬间领会了钟霖的用意。
他垂眸看向手机。
两三千字,五六分钟,铺展开一对中年夫妻的心酸过往,也解答了张望的疑惑。
孙广军和陈绘纹曾育有一女,是个聪明乖巧且非常有爱心的女孩子。夫妻俩源于对女儿的宠爱,同意了她收养流浪小狗的请求。
有一就有二,一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儿,便一发不可收拾。几年的工夫,他们相继收养了三条狗和两只猫。日渐紧张的经济与住房压力,让夫妻俩终止了收养的计划。他们将理由告知女儿,女儿很难过,但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能接受父母的决定。不过,小姑娘也在日记里写下了自己的想法:长大后,她要用自己赚的钱,救更多的猫猫狗狗。
小女孩从未直接告诉父母她真实的想法,夫妻俩能向外人讲述此事,是因为他们看了女儿的日记,在女儿去世后。
一场意外,让一对儿年近四十的中年夫妻,失去了他们唯一的孩子。
丈夫一夜白头,从此一蹶不振,妻子抱着女儿的遗像,终日以泪洗面。
采访的记者问陈绘纹,当时他们尚且年轻,为什么没再要一个孩子。
陈绘纹沉默良久,最终只说了两个字:“算了。”
没人知道她沉默的原因,也没人知道她的“算了”里面装了多少的无奈。
不满十岁的女儿死于意外,死得突然,没有遗愿,只有留在日记里的心愿。
陈绘纹和孙广军商量,不如由他们来替女儿实现梦想。孙广军不搭腔,抱着女儿生前最喜爱的小狗,不住地呢喃着媛媛,好似是在疼爱他死于非命的小孩。
见状,陈绘纹替二人做出决定:开始救助流浪的猫狗。
从三五只到三五十只,从小院子到大院子。一开始他们是兼职做,后来干脆双双辞职,全身心地搞救助。他们搬到救助站,和动物们一起住,房子则租出去,以此来补贴救助所需的费用。
讲到这里,记者问陈绘纹:“这么多年过去了,救助动物是不是已经从女儿的心愿,变成了你们的心愿?”
陈绘纹笑着说:“与其说是心愿,不如说……是寄托吧。”
张望将手机还给钟霖,然后像采访陈绘纹的记者一样问钟霖:“你为什么要做公益?”
钟霖接过手机,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救陌生人的狗?”
张望愣了一下,没想到钟霖会问这个问题:“助人为乐而已,没有原因。”
钟霖凝视着张望,继续追问:“别人都不去,为什么你要去?”
张望说:“正是因为没人去,所以我才要去。”
有人行善是为扬名,有人行善是为积德,有人行善是为找个寄托,有人行善是因为本就心善。结果都一样,初衷并不重要。
钟霖收回视线,如实答道:“大学时期参加的社团就是这种做公益的,时间久了,做习惯了,没有其他的原因。”
“社团种类那么多,”张望好奇地问,“为什么偏偏参加这样的?”
钟霖转眸,斜睨着张望:“你认为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