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山崖崩塌于此,路过的行人四处奔逃,相爱者却站在原地,彼此守望,自求禁锢。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许弥南的眼皮都有些酸痛了,还是周颂言先开口,寒暄似的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弥南愣了许久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故作平静的回答他:“上周。”
周颂言微微颔首,“听说你在国外已经是知名画家了,嗯,果然还是出国好。”
他语气轻松,听不出什么情绪,似乎真的只是为许弥南的成功而感到高兴。
好像他们只是在一个平常的午后分手,多年后各自成熟,又在街头重逢,像老友一样叙旧闲谈。
可谁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身后就是他们曾经的家,这栋小楼见证了他们年少时彼此相携走过的每一步,任谁欲盖弥彰也抹不掉那些深爱的痕迹。
能在这里相遇,有些东西就已经不言自明。
许弥南攥紧拳头,任由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还是克制不住颤抖的双手和将要涌出的泪水。
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垂着眼帘,还不死心的辩解什么:“没有……”
周颂言只当没看见他举手投足间的无措,又自顾自的问:“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他的声音夹杂在冷风里,化作利刃刮过人的心脏,留下一道道带血的伤痕。
许弥南盯着与自己近在咫尺那人的鞋尖,深吸了一口气,任凭寒气灌进肺里,他却无比坚定道:“不走了,以后都在这里。”
周颂言神色一滞,眼底翻腾的情绪最终化作几滴晶莹,顺着两颊落下,又被汹涌的夜风吹干。
许弥南低着头,没有看到。
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相对却无言。
此时他们不过相隔数米,可中间却像是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周颂言看着他,忽然笑了,“挺好的。也不早了,你住哪儿?我送你。”
许弥南下意识拒绝:“不……不用。”
“行,”周颂言扬了扬眉,攥紧车钥匙,“那我走了。”
许弥南始终不敢抬头,最后也只是像出于礼貌似的,小声对他说了句“再见”。
周颂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朝自己的车子走了过去。
许弥南在心里数着他的脚步声,只觉得每一声都像是凌迟,每一步都宣告着他们的结束,这简直是把他的心千刀万剐。
这次分开,还会再见吗?
如果再见,又会是何年何月?
今夜的相遇好似黄粱一梦,许弥南却在梦醒时分猛然回神,所有的不甘都在这一刻上涌到心头,眼泪也就此夺眶而出,八年来的日夜思念化作一句撕心裂肺的哭喊。
“周颂言!”
刺耳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在氤氲的泪花里,许弥南看见周颂言永远挺直的背脊弯了下去,宽阔的肩膀也不停颤抖起来。
当坚强的躯壳破碎,就只剩下一块块被岁月和思念侵蚀腐烂的血肉,顽强生长在名为爱的伤疤上。
可是爱不会让人受伤。
爱而不得才是难以治愈的伤痛。
周颂言没有回头,仍然大步朝前走。
好吧,这次大概真的结束了。
许弥南自嘲般笑起来。
当初一走了之的是他,八年杳无音讯的也是他,他忘恩负义,他铁石心肠,怎么还敢奢望周颂言为他回头。
天空下起大雪,将所有的痴心妄想都掩埋于此。
他们在这里开始,也终于在这里彻底结束了。
第60章
可许弥南想不到,一分钟后,他的身上被披了一件带着茉莉花香的大衣。
一分钟,是周颂言留给许弥南反悔的时间,也是他说服自己放下这些年所有的痛苦和怨恨的时间。
幸好,这短短的六十秒就已经足够了。
等许弥南回神,已经被人抱在了怀里。
记忆中的人又长高了一些,肩膀宽厚,似乎比年少时更能为许弥南遮挡住凄风冷雨。
周颂言的热泪砸在他的肩膀上,像是要把人烫穿。
“许弥南,你他妈还敢回来,你他妈还知道我是谁啊!那你知不知道我是你对象,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八年!”许弥南听到他扯着沙哑的嗓子这样说。
“我把你当眼珠子疼,你倒好,五百万就把我打发了,”他的眼神很凶,似乎能把许弥南刺穿,可这愤恨的底色却是无尽爱与思念,“你他妈当我是出来卖的啊?”
当年许弥南和他说了分手后,往他的卡里打了五百万,之后就换掉了一切联系方式,从此人间蒸发。
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攻破,许弥南心脏一抽,泪水刹那间就已经滑落下来,被寒风一吹,满面冰冷。
他伸手去抓他的衣服,“周颂言,我错了,我错了……我好想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