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家时天已黑,她还在摘菜做饭,汗水沿着她的下额落到嘴里,她用手一摸,地上如水一瓢,这时耳边想起母亲的话:“哎!前世里造了来的业,让我困在这样的屋场,今生今世做牛马!”
此时远在埠村的云秀也用手一摸额上的汗,洒在地上如水一瓢,叹出一口长气也说道:“哎!前世里造了来的业,让我困在这样的屋场,今生今世做牛马!”
云秀正趁天黑前收园子里的豆子。见荣芝回来她告舌道:“早上我去土里收豆子,我只跟朱倪说句‘晚上帮着收一收,我一个人做不全’她凶着脸说‘鬼喊你做哦’说完就走了,这时不见回来。”
“早就说你是一世劳苦命,拼命做他们会领你情?老的咒你,少的咒你,你活得意思么,依我说什么都不做。反正我没饭吃有人会送到我嘴里,没钱用有人会送到我手里。”荣芝说。
凌老太在房里打着敲边鼓:“争什么闲是闲非,若惹到我头上,没这样好下场。”
云秀又气又急,嘴里又说不出来话,堵得心慌,气得剐颈,跺脚暴走出了屋,穿过菜园在大路上捶豆子,一边捶打一边念:“哼!没有屄本事,胡吹乱嗙就在行。你是什么人,不知身己多大,还大言不惭讲‘没饭吃有人会送到我嘴里,没钱用有人会送到我手里’扯七八蛋。”
突然她心里又想到了话,几个箭步回来,对着荣芝大喊:“我不做吃什么。”
“反正我没饭吃有人会送到我嘴里,没钱用有人会送到我手里,别人我不管。”
“我不去做,请一家子都去吃屎。”
荣芝即刻凶起脸,咬紧牙,手作拳向上扬,骂道:“你来顶我?蛮捶你几下!”云秀见状灰心丧意又回到地里。
晚上,本沫打电话给母亲,因问:“咩,最近怎么样?爸爸在家吗?”
“哼,想他在家的日子难,现在越老越没有性,烟酒牌张不离手,家里不做一点事,埠村里无论谁喊帮忙他就下蛮劲做,为了别人一餐酒饭,为了聚到一起吃酒吃烟,倒成了篾片!”
云秀又将今天打豆子时与荣芝的争斗说了一遍,叹道:“满女,今日我和你爸爸又闹一场,打豆子时我心里就一直想离开这里,我要去你那待几年,从此离开这里,早就不想望着这张恶脸,当真接他娘老子真传,一秉一气啊,这个家一刻也呆不住啊!”
“你若是想来,我这里正需要你,只怕你过不惯不想来。”
几周后,云秀果真来到A海,她带着自己全副家当,连那日打的豆子她也带来。一见到本沫犹如一颗救星,她是怀着一颗急于脱身苦海的心情来到本沫身边,她有五个女儿,唯独本沫与她相像,不仅性格、连长相、口齿、脾气也相同,同病相怜,同忧相救,每当她在埠村待不下去时,她心底总是热盼与女儿相依。
来到这即是她下半辈子最热切的期盼,云秀心里下定在这住下,进门时便大喊:“我不走了,在这住几年帮你看孩子,那个牢坑不回了。”
本沫拉着母亲的手,两人手拉着手,扼臂啮指,兴奋难以言表。从怀孕到如今九个月里,日思夜想,哪怕是个影子,只要她肯来也要欢喜。
谁知云秀只喜欢两日,等荣芝一走,魂儿也跟了回去。整日寻赌,麻将牌张,样样适用,然正经事却不肯做,一日三餐,给钱买菜不买省钱玩牌。
每天先问:“满女,我今天可以去打牌吗?”本沫总是点头答应,一则想只要母亲能住下来,能得一天清闲由她去,二则不让她得空去想家里想父亲。
待晚上,本沫从卧室出来时,听见母亲在小房里极密切切地打电话给父亲,听她说:“我一人在这里还是孤单,不习惯想回去。”
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也低切传来:“只有多奈烦,你这样说不是伤了女儿的心,她快生了,你不要三心两意,去了就做好。”
荣芝只管好气安慰她,他早已嫌云秀管制,如今离开她自己越发的得意,更是不想云秀回去。
本沫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不说出来,闷着心里自想:“我这里忍着生活,你来这里,诸事不用你做,还不消停,只爸爸一走你就这样失了魂似的。张埠凡事要堵我心,你当娘的一来也要来堵我的心,以前你不是这样子的。”
一时又想起五年前怀孕时母亲无微不至,细心关怀,有小心,有爱心,凡事顾周全,如今怎么变了,本沫为这事解释不出,彻夜未眠。
以后几日,本沫赌气不说话,云秀问她,她也不答,如此云秀更是难受,心里想:“
整日面对张埠阴森鬼,一句话不说,今你也不说话,是要生生的把我憋死。女婿不亲,女儿不热,房子又小,心中压抑,竟比原先的牢坑更让人难受。 好歹回去有个宽敞的地方,熟悉的人,凌老太再怎么坏,我可以去土里、菜园、与大地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