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了?”果斯晃了晃她的手,他从未对她做出过如此巴结的动作。
自己是吃醋了吗?乐瑞塔仔细想了想,觉得并没有。她只是讨厌果斯私自制作一个和埃依莎外形一模一样的仿生人,而并非希望被果斯枕着腿喂蛋糕的人是自己。实际上,她只是稍稍幻想了一下果斯用看伪埃依莎的那种眼神看着自己,就感到一阵恶寒。
但是,乐瑞塔低头看见果斯的眼神,那眼神之中尽是玩味和自得——他是希望自己吃醋的,乐瑞塔觉察到如此,便故意撅起嘴,作出一副嗔怪的模样,说:“只是不想在这里打扰母亲。”
果斯哈哈大笑着放开了乐瑞塔的手,他对伪埃依莎说,你看,有人嫉妒你呢。
伪埃依莎也抬头,正好对上乐瑞塔的眼神。伪埃依莎与真正的埃依莎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她的两只眼睛都是温柔而深邃的深棕色,而非真正的埃依莎那样有一只骇人的白底黑线条义眼,这让她的神色更显得逢迎讨好。乐瑞塔看见她眼睛的那一刹,突然有些难过——这个生命被创造出来就只是为了被圈禁在这个房子里,每天服侍一个拿她当别人的替代品的老男人。
乐瑞塔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最近她是怎么了,为何自从伪埃依莎出现后,她每天都忍不住要三番两次地在心中诋毁“母亲”?
一定是屋里太闷了,她必须要出去走走。
乐瑞塔半跪下身子,亲了亲搭在沙发上的果斯的小腿,说了句“赞美织女”。果斯不再理会她,扭头继续和伪埃依莎耳鬓厮磨去了。自从有了这个仿生人之后,果斯便不再如以前那般在意乐瑞塔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打她,连她的宵禁都可以说是不复存在了,这算是伪埃依莎出现后给乐瑞塔带来的唯一的便利。虽然果斯也不似之前一样常常要和她进行他们之间圣洁的灵魂联络仪式,但乐瑞塔并不觉得失落,嘴里没了他的生殖器,她反倒感觉轻松。
乐瑞塔回到房间里,随意换了一条纯白色的长斗篷裙子。她对自己衣柜里的所有衣服都已经审美疲劳,反正换来换去都是白色,哪条裙子配哪双鞋都差不多。乐瑞塔本来就懒得走正门,加上现在路过客厅还要看见那一对黏糊糊的情人,于是她动作熟练地翻出房间的窗户,招停了一辆滑翔车,向光云赌城飞去。
天还没黑,酒神区的人不算多,滑翔车降落在了光云赌城前面。赛克塔拉城的合法居民们都才刚下班,将将做完例行祈祷,还没来得及梳洗打扮一番并出门狂欢。此时在赌场玩乐的都是些没有身份、没有晶片植入的非法留驻者。按说来,如果城警真的有心要抓人,在这里必然是一抓一个准的。但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赛克托政府懂得“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岩本纯就曾经在新闻上宣称过,不严查城中的非法留驻者是为了维护赛克塔拉城的生态和谐——再美的鲜花也需要臭烘烘的粪便作肥料,才能蓬勃生长,才是长久之计。这样的话也只有作为前岛国首相的岩本纯会说,慈悲为怀、肃穆庄重的主教大人是万万不会讲的,毕竟他连新闻台都很少上。
和门口站岗的两名安保点头示意后,乐瑞塔向全息轮盘机旁边的空中吧台走去。吧台是椭圆形的,垂坠着镶嵌在天花板里,底部的深紫色光带勾勒出它庞大的轮廓。随着重低音电子乐的鼓点,一个个悬浮盘托着各式饮料环绕着吧台缓缓落下,顺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瞳孔晶片信号去寻找下单的客人。吧台下方是一方巨大的椭圆形酒红色皮质沙发,和空中吧台的形状互为阴阳,供一些想要聊天和休息的客人躺下或者坐着。
埃依莎一般就坐在沙发和全息轮盘机之间的一把旋转高脚凳上。她在那里会客、查账、批货、决策,并关注着赌场里发生的一切。光云赌城是埃依莎独自构建的生意,对她来说,这不只是让她能留在赛克塔拉城的一枚票券或者一个赚钱的手段,更是她的孩子,她的作品,她灵魂的栖息地。
她也的确做得非常好。一般来说,非法留驻者是不愿意在合法经营的赌场或者酒吧里打发时间的。这种场所往往管理严格,规矩比较多,也受到城警司百分之百的监督和保护。虽然城警们不会特意去找谁是非法留驻者,但如果不小心和合法居民发生了冲突,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就算能侥幸保命,下场也是被送去外城,过上不知道有凄惨的生活。那些撞上枪口的非法留驻者后来怎样了,是一个无人知晓的谜题。毕竟他们被抓了以后,就再也不会有赛克塔拉城里的人会获知他们的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