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乐瑞塔冲上去,双手献上卡尔将军的礼物,“看我给您带了什么回来。”
穿一身白色反光实验服的果斯接过那件珍珠长裙,推了推厚厚的装饰性玻璃瓶底镜片,用鹰一般的眼神审视了其一番。
“卡尔给的?”
“卡尔将军让我下次去的时候穿。但是,他不会记得的,他每天喝那么多酒——”乐瑞塔正兴致勃勃地给自己倒一杯果汁喝,却被果斯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她脚下一滑,摔在地上,膝盖骨和地砖碰撞得生疼,脸上也泛起了红肿。
“不准议论政府要员。你什么时候才能记住?”
“可是这里只有您和我,又没别人听得到呀。”乐瑞塔语气轻巧,脸上一点也没有挨打时会有的羞愤。她两手一撑,灵活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立马又站得如一位芭蕾舞演员般笔直。
“就算是这样,也要小心。说多了就成习惯了。”果斯皱了皱眉头,伸出一只手,让乐瑞塔把刚才倒的橙汁先给他喝,“把条例背一遍。”
“母亲,我今晚很累了——”
又是一巴掌迎面而来,乐瑞塔这次没有倒下,而是习以为常地眨巴着眼睛看着果斯,好像刚才挨打的人不是她。
“累是你忤逆我的理由?”果斯冷然道。
“当然不是。我错啦!我这就背!”乐瑞塔清了清嗓子,用清脆高昂的语调背起了果斯给她立下的规矩,“第一,不可以议论政治。如果母亲主动提起,可以陪着聊,但是必须聊完就忘。”
“第一条你都没做好。”
“第二,不可以对任何人发脾气。”
“对,你是舞姬,首先要做的就是讨人欢心。但是,这一条你没背全。”
“不可以对任何人发脾气,除非有客人想要触碰我,且我没办法用委婉的方式拒绝。”
“第三呢?”
“第三,除非和母亲单独相处,不然,只能称母亲为——主——人——”乐瑞塔故意撒着娇拖长了声调,逗得果斯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最后一条?”
“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乐瑞塔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把手背在身后,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永远不能伤害您。”
“因为?”
“因为,您是我的母亲,我的创造者,我的救世主,我的上帝。”
果斯点了点头,阴鸷的眼神终于缓和了些许。
“好孩子,在这个世界上,你只能相信我一个人。”果斯抬手按了按乐瑞塔的肩膀,默契十足地,乐瑞塔乖顺地跪在了果斯的脚前。
“是,母亲。”
“除了我,没有人会真的把你当做人来看待。”果斯先生的语调十分微妙,其中得意的成分大大多于怜惜,“没有人会把一个仿生人当回事,无论他们送你多贵的礼物,他们的目的都是讨好我,而不是你,你懂吗?”
乐瑞塔点点头。
“你是我的,乐瑞塔。无论你给多少人表演过,无论你见过多少高官达贵,你都是我的。”果斯用右手解开他的裤腰带,左手按住乐瑞塔的头顶,“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知道。”乐瑞塔熟稔地张开嘴巴,开始了果斯教给她的两个人之间能进行的最神圣纯洁的灵魂联络仪式。
“为什么呢?”果斯先生低下头,看着他一手制造出来的、美丽的、纯真的、顺从的女孩努力地取悦着他。
乐瑞塔张口,由于嘴被塞满,发音含糊不清:
“因为您是我的母亲。”
第二章 野蛮人(上)
从量子公司去红灯区,坐滑翔车只需二十五分钟;如果选择地面交通,向东穿过中城二区和暗息区上区,约莫要四十分钟;最下策是绕路向东南方走酒神区和暗息区上区一线,那样即便是最快的高速轿车也要行进将近一个半小时,一般不会有人这么选,但偏偏乐瑞塔最爱走的就是这条路。每次去红灯区,只要不赶时间,她都会这么走,为的是特地路过酒神区。
她喜欢酒神区的气氛。
酒神区遍地都是各种主题的酒吧、舞厅和赌城,热闹喧哗,但不像红灯区一样嘈杂纷乱。这里与斋藤帮会(The Saitos)所在的中城二区毗邻,因为对这个中城区的幕后操手家族感到敬畏,不管是客人还是商家,都不敢在这块地盘上太过放肆。酒神区在放浪形骸和谨言慎行之中找到了微妙的平衡,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显得收放自如、张弛有度,这让乐瑞塔感到舒适和安心。
红灯区里虽然也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各色酒吧,但那些小店大都入口逼仄,吧台污糟,很明显能看出老板们的主要营生并不是卖酒。如果不是为了找侍女,一般没人愿意去红灯区的娱乐场所里消费,那里发生的腌臜事情能令品格最卑贱的人都哑然掩面。但是,昂贵的仿生人伴侣并非一般人能负担得起的,加之《婚姻法取缔案》规定除侍女之外任何男女在性行为中都不得采取避孕措施,导致普通女性愈发不愿意与男性发生关系……人类最原始的冲动需要释放,承受了这一切的红灯区虽然任谁提起都要捏着鼻子,却也一天比一天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