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乐瑞塔坐在滑翔车上,她刚去光云赌城和埃依莎见过面,让她别再担心自己。回家时,她突然看见那张平日里显示着大主教像和各色广告的广告牌上竟然打出了她的模样。全息巨幕里,乐瑞塔的眼神圣洁而虚空,不知道正看向哪里的远方。她的头发飘扬而起,右手五指紧贴太阳穴,做出奥秘宗的祈祷动作。她身后的背景里用蓝色大字写着“赛克塔拉城的救赎者:乐瑞塔”。
然而,黑发之下她的身体未着寸缕,只用一条飞扬着的白色丝带勉强挡住胸部、腰腹和大腿。她的脚边用红色的小标签写着“演出价格:50,000诺亚币/单回。”乐瑞塔看见那巨幕,发出冷笑。突然演出费就多加了一个零,是因为她已经是家喻户晓的赛克塔拉城大救赎者了吗?而这般救赎者,也逃不脱为了钱在陌生人面前被一件件剥去衣服、裸出身体的命运。更可笑的是,为了趁着她火遍全城的这阵东风多赚些钱,量子公司已经不限制她只能给政府高官演出了。只要有钱,就算是城中最卑贱的侍女,也能请她去脱上一曲。
然而,量子公司富得流油的高管们高估了赛克塔拉城平民的财力,乐瑞塔的演出数量断崖式下跌,往常三分之二的客户都已经负担不起了。好在乐瑞塔接了很多代言广告——食元公司、夸利亚纳公司、趣金公司都向她发来肖像使用权申请。她不用配合他们什么,只要果斯点头答应,那些公司便会把合成做出的乐瑞塔形象印在自家的成品上,引起一波波消费热潮。果斯顿时赚得盆满钵满,贾奎尔也免了他上交量子公司的那部分,由着他全拿去买实验材料了。果斯在实验室里待着的时间越来越长,这无意间给乐瑞塔的行动带来了极大的阻碍。
新闻播出的第二天,乐瑞塔如约去给司库大人表演,眼下也就只有司库大人还能负担得起她的天价演出了。这次去司库大人家之前,乐瑞塔没有去青汀香铺,没有买洋岚香。其实她今天本来就得去和李莲接头——她害怕在家中会被果斯发现,于是把和无名军联络的意念端藏在了青汀香铺——早去晚去都一样,买瓶洋岚香更是顺手的事,但她就是不情愿。她甚至没怎么打扮,套上一件简单的白裙子就去了。司库大人倒是不介意,照样绅士地和她问好,甚至还邀请她在演出之后喝一杯花茶再走。
这还是乐瑞塔回城以来第一次演出,整个过程都让她感到恶心和愤怒。那些藤蔓触碰到她时,她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觉得自己正在被一条条肥厚的舌头上下舔舐,那舌头上还带着倒刺,要将她的皮肉血淋淋地扒下来。她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忍住,忍住,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要好好埋伏,现在还不是任性的时候……这一次的表演犹如一个世纪般漫长,曲终时乐瑞塔仰起头,她向织女祈祷,再不想承受这人间炼狱。
演出结束后,乐瑞塔穿上衣服,坐在司库大人种满了逸沛尔公司新品种鲜花的后院里啜饮着茶,看似漫不经心地调笑道:“司库大人,今天不给我梨吗?”
赛克塔拉城的总财政官安托尼G(Anthony G)文质彬彬地笑了笑,打理得柔顺齐整的黑色中长发如水波般荡漾:“你也没涂香,不是吗?”
乐瑞塔也笑,笑罢了说:“司库大人,带我去看看你的果园吧。”
“我以为你们舞姬不能多和客人来往。”安托尼的表情意味深长。
“我们已经坐在一起喝茶了,不是吗?”乐瑞塔学着安托尼的语调,笑眯眯地反问道。安托尼见她和往日里不大一样,饶有兴趣地问,怎么想起来要去看我的果园?
“我想求证一件事情。”乐瑞塔道。
安托尼闻言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但还是维持着温柔的语调,说,什么事情?
“我想看看梨是不是真的。”乐瑞塔微笑着放下茶杯,看向安托尼的眼神干脆而决然,“司库大人送了我那么多次梨,我每次都感恩戴德地吃下,但是,那真的是天然的青梨吗?”
安托尼听到此处,似笑非笑地垂眼沉吟了一会儿,抬眼时已经恢复了风度翩翩的模样。安托尼向一丛白色的绣球花走去,问乐瑞塔:“你觉得这花是真的吗?”
乐瑞塔点头:“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是逸沛尔公司培育出来的真正的鲜花。”
“为何如此肯定?”安托尼捏着一朵绣球花的茎,问道。
“因为你是司库大人,什么样的花你都买得起,没有必要拿连有点脸面的小企业都不屑于用的假花来填满一片花园。”
“白色的小花难以种植和培育,白色的大花更是无法养活。现今土壤中的重金属污染超标,核辐射含量过高,无论生命力多么强的白色花朵都难以独善其身。要么死亡,要么被酸碱度异常的土壤影响花青素表达,变成其他颜色,无一例外。”安托尼说着摘下一朵白色绣球花,转身将花朵递到乐瑞塔手里。